宋封禹黑黢黢的眸子看着顾清仪,半响才道:“他到不了惠康。”
顾清仪心头一跳。
这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到不了惠康是身体有恙还是人为病故?
“我听说裴济喜爱五石散,这个东西说是能治伤寒,但是很容易令人上瘾,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常年服用下,很容易让人变成废人。”顾清仪轻声说道。
“还有这样的说法?”宋封禹奇怪的问道。
士族服用五石散是常见之事,甚至于被广为推崇,定为雅事。
宋封禹并不喜欢这些,是因为他的性子所致,但是并不知道这个东西对身体有害。
但是常有五石散治疗伤寒的说法,所以才令人趋之若鹜。
要知道,人一旦染上伤寒,基本上就无药可治,所以五石散能治才会被世人推崇。
顾清仪看着宋封禹惊愕的神色,才想起来这个时空没有《伤寒杂病论》这本书,也还没有人质疑五石散的副作用。
她沉默一下才说道:“看看那些服食五石散年数多的人,哪一个不是身材消瘦,面色无光,这个东西吸食过后会令人觉得精神大振,飘飘欲仙,但是过后不久便会浑身乏力,切要行散,行散就要坦胸露腹,吃凉食,喝凉水,若是行散不当还会有生命危险,这样的东西怎么会是好东西。这就好比饮鸩止渴,最终害的还是自己。”
顾清仪这样一说,宋封禹觉得有些道理,“回头我问问樊和。”
顾清仪也不敢多说,就转开话题又问道:“万一要是裴济病逝在半途,你打算怎么办?”
宋封禹闻言面色沉沉的说道:“自然是从裴济的儿孙中挑选一个继承他的位子。”
顾清仪琢磨着这个挑选就很有灵性了,自古选嫡不选庶,选优不选劣,可要是宋封禹给了裴家那些庶子们希望呢?
嫡庶之争一旦烧起来,除非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做上裴家主的位置,不然裴家陷入内讧争权夺势,哪里还会有人顾得上惠康的裴韵菘以及裴宿、裴蕴秀等人。
这一招,不得不说,忒狠了。
但是顾清仪能同情裴家吗?
自然是不会。
方才还晴朗的天一下子就阴沉起来,顾清仪窝在宋封禹的怀中慢慢闭上眼睛。闻着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就睡着了。
等她睡沉之后,宋封禹慢慢起身拿了薄被给她盖上,这才走到外面,看着案几上她画的图纸。
顾清仪画的图纸与别人不同很容易分辨,她画的线条总是很跳脱的,不像郑桓那样严谨,但是让人看上去不会觉得厌恶反而会觉得有几份可爱。
他的唇角微微弯起,不免就想起郑桓之前所说要债的话,看来他的皇后正在努力还债,毕竟郑桓很快要回来了。
将图纸重新压好,宋封禹大步走了出去,还有那么的朝务要忙,一桩接着一桩,实在是无法令人安逸的享乐。
元狄在惠康抓人搅得风声鹤唳,裴宿入狱就像是拔萝卜一样,一串一串的拔出不少人来。这些人有不少是裴家留在惠康的眼线,还有与裴家暗中交好的人,借着这次的事情元狄几乎是将裴家在惠康暗中的势力连根拔起。
就连李夫人进宫探望顾清仪,都忍不住的叹口气说道:“如今惠康世家怨气纷纷,娘娘可要当心些。”
当心什么?
当然是元狄出身顾家,这些人怕是对她这个皇后都有怨言了。
“伯母放心,我心里都有数。”顾清仪笑着说道,“茶英的婚期将至,可都准备好了?”
说起女儿的婚事李夫人脸上的笑容都少了些,“准备是准备好了,钟家那边似有延迟婚期的意思。”
顾清仪脸上的笑容一顿,“延迟婚期?”
李夫人微微点头,“如今我不知道拿什么主意好,家里也为了此事忧心。”
“钟家想要悔婚?”顾清仪想起钟夫人与钟湛,看上去并不像是刻薄寡义的样子。
“因为裴家的事情惠康闹得沸沸扬扬,听闻裴济即将抵达回廊,就连我们家老爷子都被请去吃了几回酒。”
听着李夫人的暗示顾清仪明白了,这些人大约是想要暗中达成联盟,裴济的分量自然要比裴宿更重,他到了惠康之后,惠康的这些世家就算不已裴济马首是瞻,只怕也得看重几分他的话。
难怪宋封禹说要裴济“病逝”在路上,这人还没到惠康呢,李茶英的婚事都受了波及。
“若是这样,伯府倒不如上门问个清楚,婚姻是结两姓之好,若是钟家瞻前顾后又岂是良配,倒不如把事情说清,免得茶英嫁过去也过不顺心。”顾清仪难免有些不高兴,不免又想起当初郑桓对钟家的评价,如今再看起来真是有几分道理。
“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怕婚期都要到了婚事要是作罢,难免被人说嘴。”李夫人愁,女儿家的名声多重要啊。
“不会,惠康城这么多的事情,只是裴家一家就够受瞩目的,若是两家的婚事真的不成,悄悄地解除就是。”顾清仪想着若是裴济真的‘病逝’在路上,谁还顾得上茶英解除婚事的事情。
但是这话她当然不能告诉李夫人,只能委婉的提醒一下。
李夫人本来拿不定主意,现在听着皇后这样讲,她的夫君与公公一向赞赏皇后聪慧,她说的一定有道理,“那行,明日我便是拜访钟夫人让她给个准话,若是不成这婚事就作罢,总不能委屈了我的女儿。”
“您放心,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