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义元大军进逼的消息,不仅让外人议论纷纷,对织田家的人来说更是如乌云盖顶般的噩耗。领地里的农民工匠商人等平民还好一点,毕竟就算发生战争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波及他们,但那些重臣们却个个忧心忡忡,他们对本家的实力太了解了,即使将所有麾下士卒拼凑出来也就区区数千人,在今川家接近三万人的强大军势前不值一提。
一时间,整个织田家上下都如末日来临,惶惶不可终日,甚至大部分重臣都在打着投降的主意,毕竟以前织田信长的一贯表现实在不能让这些侍奉织田家的人信服。
眼见领地气氛一日沉重过一日,下属们纷纷离心,织田信长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一股炽热的野火熊熊燃烧着,让他奋勇无惧。
没错,今川义元武功赫赫,今川家的军势也远胜于自己,那么,我就要这样屈服在他麾下,像野狗一样灰溜溜地渡过下半生吗?
织田信长这样问自己,随后那股与生俱来,不与世人苟同的骄傲明确地告诉了他心底真正的想法,让织田信长发出了明悟的狂笑。
很快,今川家的大军势如破竹地一路顺行,即将兵临清州城下,织田家的家老重臣们召开了作战前的紧急会议。
面对纷纷扰扰吵成一团的家老们,织田信长冷眼旁观,首次觉得这些在大军威逼下瑟瑟发抖的家伙们是如此地面目可憎,手中折扇啪地一拍案木,冷然道:“够了,夜已深,诸位退下吧!”
“主公,这…”
“退下!”
织田信长丝毫不理会家老们的错愕,起身扬长而去。
“织田家,也就到此为止了吗?”
以勇武闻名的织田家重臣柴田权六胜家此时也忍不住灰心丧气,叹了一口气。
“不,绝不,主公绝不会放弃的。”
突然,人群中传出一个声调奇怪的叫喊声,一个身材矮小且形容像是猿猴的武士满面激动地高声喊道。
柴田胜家一看这人不禁皱起了眉头,区区一个下贱农户,却被主公抬举为武士,甚至最近还升到了足轻组头的职务,现在又不知尊卑地在此大喊,不由得让他心生厌恶。
“藤吉郎,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旁边立刻有人训斥这名武士,名为藤吉郎的武士也不反驳,只是紧握双手喃喃自语着:“主公一定不会放弃的,一定!”
深夜,小寐一会的织田信长睁开了眼睛,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二更了。”旁边侍奉的小姓恭敬回答道。
“嗯,替我更衣吧,把甲胄和马匹准备好,拿吃的上来。”
“是。”小姓连忙退下准备。
织田信长走入庭院,仰望漫天繁星,如水月光,不由心生感慨,轻声曼吟,舞起敦盛。
“人间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
看世事,梦幻似水。
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
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
漆黑夜幕中,百米之外的屋檐上,叶烨盘膝而坐,左手支肘撑住脑袋,刮着光滑的下巴沉吟不已,右手上托着一柄狙击枪,瞄准镜中织田信长的身影宛如近在眼前。
虽然现在只要轻轻一口扳机,大笔源质点就能到手,但看着织田信长决绝舞姿透中露出来的人生无常与视死如归,叶烨反而不急着动手了。
“嗯,现在就杀死你的话,未免玷污了豪杰的觉悟,背着尾张大傻瓜的污名死去,也有负第六天魔王的赫赫威名。”
欣赏片刻后,叶烨自言自语着,手中枪械忽得消失不见。
“罢了,就让你绽放出生命中的第一缕传奇光辉后,我再来亲手将它熄灭好了。”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织田信长。”
叶烨脸上似笑非笑,像是嗅到了绝佳猎物气息的猛兽,享受着捕猎前的期待与兴奋,起身悄然消失在了黑夜中。
桶狭间山脚,黑川末河口,今川军势如火如荼,正猛攻着丸根、鹫津,眼见两砦摇摇欲坠,即将沦陷。
俗话说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兵过十万,扯地连天,此时叶烨从山道上看下去,山下如蚂蚁大小的人影密密麻麻,颇为壮观。
虽然三万军队在海对面的那块大陆上不算什么,但在日本战国乱世中已经是一支极为难得的大军了,难怪今川义元志得意满信心十足,完全不把只有自己麾下十分之一数量的织田家放在眼里,甚至为了方便舒适将主将营寨扎在绝地,丝毫不去考虑那个地方在军事上的不利之处。
“哼哼!”
居高临下俯视的叶烨发出了嘲讽的嗤笑,敏锐眼神如鹰鹫般扫视大营,很快锁定了披戴华丽甲胄,意气风发的今川义元。日本战国中的贵族,这位与三国袁绍颇有些相似之处的名门之后,做梦都不会想到今天过后不仅他自己兵败身死,连累着今川家逐渐衰落,甚至身后名声都会因为这一战而一落千丈,变成日本战国史上一大笑话。
在地上铺上一层草席,叶烨随意坐下,掏出几瓶清酒及鱼干梅子之类小食,悠闲地等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惊天逆转。
丸根、鹫津连续而下,织田家死伤惨重,而织田信长也到达了战场。
面对着敌势庞大的压迫,己方情势危急如风中残烛,但织田信长心中却莫名地没有半点惊惶,反而有种必定能够胜利的预感。想起出战前在热田神宫祈愿时的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