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想听。
萧景笙吐出一个烟圈,团团烟雾后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我能听出来,他的声音有点发抖:“杜金翔……他是我的生物学父亲。”
生物学父亲。
这几个字,我愣怔好久,才真正明白过来。
顿时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望着眼前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也不等我说什么,一边吸烟,一边沉声继续说:“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很忙,总是彻夜不回家,就算回来,也是半夜凌晨。”
“每次他回来,总是带着一身酒气,脚步声很重,让我想起电影里,日本兵深夜进来扫荡的画面。”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那时候,他生意还没做大。每次在外面受了闲气,回来就拿我和我妈撒气。”
“我妈是个钢琴教师,很温婉,从不和他争吵。他找不到我妈的茬子,就来打我。我妈为了护着我,好多次被他打得头破血流。”
办公室里的灯很亮,可我直勾勾盯着萧景笙,却觉得他的五官很模糊,很遥远。
短短几句话,我仿佛从他的描述里,看到了当初那个惶恐不安的小男孩,生活在父亲暴力的阴影下,想保护最爱的妈妈却无能为力。
想起自己的童年,虽然生活清苦,但是爸爸妈妈都很爱我。我从小无忧无虑,和萧景笙一比,简直幸运太多。
不由得低下头,这才发现,他一只手扣着办公桌一角,力气之大,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凸暴了起来。
伸手把他那只手握住,很凉,用力攥了他一下,我想用自己的温度给他安慰。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也许是日子太揪心,我八岁那年,妈妈就得了肝癌,不治而亡了。就在她躺在医院要断气的时候,杜金翔都没照顾过她一天。”
“他……的确很过分。”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萧景笙讽然一笑,“这就算过分了?更过分的,还在后头!”
说到这里,他的怒气和嘲讽已经压都压不住,眼睛里的戾气,让我这个局外人都觉得浑身发冷。
他告诉我,当时他妈妈咽气了,医生给杜金翔打电话,而他正在饭局上。
得知了妻子亡故的消息,他不仅没有难过,反而大声问着是不是真的,好像中了彩票一样惊喜。
到了萧景笙妈妈的葬礼上,他假惺惺落了几滴眼泪,萧景笙冷眼看着他扮好人、扮深情。可当葬礼结束,他立刻又和一群狐朋狗友出去喝酒快活,同时火速搭上了地产大亨的女儿,宋明艳。
是后来,萧景笙才知道,杜金翔和宋明艳早就已经不清不白地勾搭在一起了。而他妈妈死后,杜金翔之所以那么高兴,就是因为他终于中年丧妻,可以和宋明艳名正言顺在一起了。
一边说着,萧景笙的眼眶已经憋红了。
他握着我手的那只手很用力,攥得我都疼。
我忍着没出声,他哽咽地说:“我妈妈临死的时候,还在喊着他的名字,到最后一刻,也没能闭上眼睛。”
我心头也堵着什么一样,说不出话来。
良久,我才低声问:“就是因为这个,你那么恨他吗?”
深吸了一口气,萧景笙说:“是,我恨他。但是我妈妈临终的时候告诉我,不管怎么样,他是我爸爸,要我和他在一起,不能怨恨他。”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叹。
萧景笙的妈妈,也真是个善良的女人。
“后来呢?”
他脱力一样,没说一句话就停顿很久,我不得不催问他。
“后来……”
拖着长音重复了那两个字,他唇角讽然勾起,冷笑了一声。
后来的故事,从他口中讲出来,更像八点档里的剧情。
在他母亲死去半年后,杜金翔就把宋明艳娶进了门。
当初他妈妈还在,杜金翔都把他当成眼中钉,一生气就打他泄愤。他妈妈去世了,他这个遗孤更不受这对新婚的夫妇喜欢。
宋明艳明里暗里挑拨,杜金翔更是看他处处不顺眼,骂他和他那个倒霉的妈妈一样,叫人看了就心烦。
萧景笙是很能忍耐的人,从小就是。他说平时他们怎么虐待他,他都可以不在乎,但他不能任由杜金翔辱骂他死去的妈妈。
那时候他才八岁,第一次反抗了杜金翔,夺过他用来抽打他后背的藤条。
“你那么小……能抢得过你爸……哦,不是……是杜金翔吗?”
看他沉溺在往事里,眼睛都怒得发红,我也好想跟着看到了那画面,担忧地问了一声。
他低声说:“才那么小,怎么会抢得过?杜金翔骂我是畜生,是逆子,说我连父亲都敢忤逆,早晚要天打雷劈。”
我想象不出,有人会恶毒到如此诅咒自己的儿子。
心里有个很荒唐的想法,想穿越厚厚的时光,去抱抱二十多年的小小的萧景笙。
“萧景笙……”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就轻轻叫了他一声。
萧景笙像是回过神来,目光看向我时,变得柔和了不少。他甚至还摸了摸我的头发,安慰我:“都过去了,没什么好难过的。”
“嗯!”
我用力点头,掩饰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又问他:“那次你被骂了,所以就离家出走了是吗?”
从前听区昕宇说过,他很小就在孤儿院的。
后来,肯定是离开了那个家庭的。
他却摇头,“没有……那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