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名字,陌怡,是……沫……忆……?”
“是。”顾松林承认。
“啊——”顾陌怡终于坚持不住,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林子然有些不忍,他伸手扶住了顾陌怡,在她耳边说:“只要我们现在让她回来,陌怡,一切错误都还来得及避免!”
“避免……?”顾陌怡失神的喃喃自语。
顾松林跪倒在地上,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对,陌怡,我们让她回来,什么都来得及!”
“可是你爱她!”顾陌怡嘶吼。
“不,”他温柔地看着女儿,“娶了你母亲的那一天,她就是回忆了。忆,不是想念,只是回忆的意思。你和妈妈,是我的全部……”
严生老爹哑声笑了两嗓:“好!这后一辈的人,一个比一个让老夫服气!阿荒——”
荒伯应声颔首,在屋子的一角,支起一个黑色古木的香案,虔诚地布置好各种祭器。
黑色的马首居于最上,铜色的兔首与狼首各据一角——不知道这些器物是怎样保存下来的。
随即,阿荒在祭器下方焚起一种味道特殊的香,闻起来柔软而神秘。最后,他从香案的一角拿起一个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把青绿色的小刀。
莫小速快步上前,伸出手在严生老爹跟前:“快一点!”
严生老爹不动声色地取过那把小刀,由阿荒搀扶着来到香案跟前,颤颤巍巍跪下来。四个男子随即跟上,莫小速忽然回头问展睿琪:“你真的想好了?别出幺蛾子啊!”
展睿琪清瘦的脸上浮起一丝尴尬,他努力微笑了一下,冲莫小速点点头。林子然伸过手来,拍拍他的肩膀,也冲莫小速颔首。
莫小速放心地回转身体。
严生老爹张嘴,开始念一串莫名的咒语,发声急促而又低沉,如同雨夜里不停坠落于树叶之上的雨点,笼罩于四面八方无法控制。顾陌怡蜷缩在屋子一角,无望地看着他们,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们尽力忍耐着,忍耐着,听着面前庄重的老人第一次,不按自己的心愿,不为自己的家族而念出刻骨铭心的咒语。苍老的、枯槁的容颜,在这密集的咒语声中,竟然变得肃穆而圣洁,神情如斯神圣,因此再不容玷污。
直到咒语终于在放晴时分似的,渐渐低矮下去。严生老爹睁开眼睛,举起小刀,荒伯赶紧示意四个人上去。
魄石的盖子已经打开,暗沉的石头无声地躺着,如同静寂千年的秘密,安静地等待四个人的鲜血灌溉。
顾松林微微合起双目,隐去了一丝痛苦,三十年前那个无望的夏夜,那些曾经相依为命的日子,那些天真灿烂的笑容,在这一刻,是真的要放弃了。
沫儿,当年是我不愿让你走;此刻,居然是我亲手要你回来。因为这里,才有真的属于你的爱情和你的梦想。
小刀伸出,划过四个人的指尖。
鲜血流出。
滴落于魄石之上。
四个人神情肃穆,全神贯注。
暗沉的石头开始泛出盈盈的绿光,渐渐增强,绿色的光芒终于大盛,如同什么神秘而悠远的誓言,照亮了一群人的面孔。
曾经她微笑着赤着脚在他的房子里跑来跑去,她叉着腰怒骂万恶的资本家,她傻乎乎地掉进秋末的湖水里;
她蹲坐在壁炉旁边,斜着眼睛说莫小速你一定嫁不出去;
她像头愤怒的小狮子在餐馆里大叫:“我允许你走进我的世界,但不容许你在我的世界里走来走去!”
她歪头笑的可爱,说不如我们去逛窑子;她又能正经严肃地宣布,顾松林你很优秀,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记忆里,念想里,全是她。
我蹲坐在荒伯家门前,看着太阳渐渐消隐在天际的另一头,云彩由赤金变为鲜红最终消弭成一片空洞的黑色。我试图动了动僵硬的手脚,背起自己的背包。
该走了,天黑了,天黑才属于我。
我惨然一笑,深深看了一眼这座高大的宅子——我来到和最终告别的地方。正准备开拔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了我一声:“沫儿!”
我回头,居然是阿荒。
几个月不见,他的头发变短了,身上一身整齐的水蓝色布褂子因为赶路变得有些灰扑扑的,但是他眼睛里却闪现着以前从来没有的精气神,连同他整张脸都变得生动。
我勉强笑了笑:“你回来了?”
阿荒兴奋地上来猛拍我肩膀:“我回来了!沫儿,师傅他真的收下我了!我是他最后一个入室弟子了!沫儿,谢谢你!”
明显清瘦不少的年轻人,因为兴奋而显得神采奕奕,我弯起嘴角,冲他比出一个v字。
阿荒这才发现我身上背着包,赶紧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要去哪?”
我语塞,眼泪涌上来,我赶紧低下头,默不作声。
阿荒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弯下身子看着我的脸:“沫儿,出什么事了?你要走?”
我哑然,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点点头。
他握住我的肩膀,焦急地问:“我出去一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沫儿,到底怎么了?你要去哪里啊?”
我摇头,拼命忍住眼泪。
他放开我,冷静了一下:“出事了,这是肯定的。天意镇有人容不下你?”
我轻轻嗯了一声,说:“别问了,阿荒,你能回来我很高兴,好好待你父亲,我——别管我了,我……”
阿荒挠挠头:“一定要逃?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