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建昌十二年的新年里,全国大假三日。
每年正月初一到初三,是行晔在一年中仅有的不用上朝的三天。在这三天时间里,他通常会在后宫与太后和众妃嫔、皇子公主们同贺新春,也会在文皇殿武皇殿上宴请皇亲贵臣。
可是建昌十二年正月的三天大假中,行晔却携德妃躲在疏竹宫中,任谁也不见。
按照茂春回内宫向太后与皇后通报的话儿,除夕当夜皇上携德妃至太极宫空旷处看烟火,德妃不甚从高处跌落。当时不宜多挪动,便就近在疏竹宫养伤。皇上因这几日无事,也乐得在疏竹宫清静几天,便陪着德妃一起住在疏竹宫中。
听起来合情合理,却仍是在后宫之中炸开了锅。皇上再宠德妃,受伤时殷勤探望便罢,还至于在新年里连陪她三日,不离不弃吗?
于是有人说,德妃对皇上施展媚术,皇上受其所惑,才会与她在疏竹宫中缠绵不休,不肯出宫。
这种传言很能让人信服,因为这座皇宫之中,前朝曾经有过白妃的先例。虽然前朝的那件事在宫里讳莫如深,但是大家暗下窃窃私议不止,这件事口口相传,数度演绎,已经神忽其神。
前朝有白妃,本朝又出一个德妃,众人皆私下疑惑:难道这座皇宫受了什么诅咒不成?
皇后与淑妃前所未有的结成同盟,去长春宫见太后,请求太后出面,严惩狐媚惑主的德妃,以肃清宫闱。
太后看着淑妃,沉吟了好一会儿,叹气道:“哀家久不理后宫之事了,你们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协理后宫的淑妃,皇上的寝居之事,就该是你们打理明白,何故来找哀家的麻烦?”
于是皇后与淑妃率一众妃嫔亲到疏竹宫门口,跪求行晔出宫。一众女人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半个时辰,没有见到行晔,只有茂春开了宫门出来了。
“皇上请皇后与淑妃入疏竹宫进见,其余众位娘娘请回宫去吧。”茂春宣了行晔的旨意,开着疏竹宫的宫门,将赵皇后与蓝淑妃迎进去。
最近这半年时间里,在这疏竹宫中发生了太多让赵皇后与蓝淑妃咬牙切齿的事情。今天这两个后宫掌权的女人终于迈进了这座弃宫的宫门。
首先映入她们眼帘的是缺瓦少窗的主殿,残败不堪,看得两位从生下来就养尊处优的女人直皱眉头。直到她们绕过主殿,来到疏竹宫的后殿,才觉得稍微好一些。
这后殿在秋末冬初的那一阵子,因为行晔常来居住,大体整修了一番,看起来倒像是人住的地方。
两人进入殿内,就看到行晔一身竹青色常服,发未束冠,静静地坐在书案旁边,一手握卷,另一手端青瓷茶盏,喝茶读书,如一位居家男子般安适闲逸。
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跪下:“臣妾叩请圣安。”
“哦……”行晔应了一声,略抬头看向她们,“皇后与淑妃来这里,是探望德妃的伤病吗?”
蓝惜萍一听他开口便提缪凤舞,沉不住气,冲动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与臣妾前来,是为了……”
“淑妃!”赵皇后及时喝止蓝惜萍,随即对行晔说道,“正如皇上所言,臣妾听说德妃跌伤了,心中痛惜。见皇上也是连日相陪,料想德妃一定伤得不轻,因此臣妾携众姐妹前来探望。”
行晔也不揭穿她,只是笑道:“你和淑妃前来便足矣,何苦兴师动众?”
说完,他站起身来,往卧房走去:“平身吧,德妃需要静养几日,你们看过便罢,就不要让其他的人来扰攘了。”
“是。”赵皇后与蓝淑萍应了一声,起身跟在行晔身后。进门前,赵皇后回头冲着蓝惜萍使了一个眼色,蓝惜萍使劲地扁了一下嘴。
挑帘进去,一股子药味儿冲鼻而来。赵皇后略略地停顿一下,就听蓝惜萍在后头小声嘀咕:“这么大的药味儿,莫不是真受了伤?”
含香从里头迎出来,见过她二人,搬了两个锦凳放在床头。行晔走上前去,将那半掩的床帏往床钩上一挂,缪凤舞一脸倦容地出现在床上。
她一头青丝披散,未画妆容未着簪饰,素颜苍白,身上穿着一件湖绿色平缎夹袄,同色的缎子裤,侧歪着躺在床上。
见赵皇后与蓝淑妃进来了,她挪了一下身子:“皇后娘娘……”
行晔轻轻一摁她的肩头:“算了,不要逞强了,皇后知道你有伤在身,不会怪你的。”
赵皇后笑着点头:“快躺着吧,带着伤呢,不必拘礼。”
蓝惜萍从赵皇后的身后走上前,认真地打量着缪凤舞。只见她在右唇角有一处很大的青瘀,左耳垂有刮伤的痕迹,搭在床边的手腕上也有一圈青紫的伤痕。她刚刚上身动了一下,但是下半身却纹丝未动,好像拖动一下腿就会让她很痛苦的样子。
这副样子,的确看不出什么狐媚惑主的迹象来。
蓝惜萍稍稍有些失望,即而更加地不快。只是受了伤嘛,用得着不离不弃地守三天吗?
于是她鼻子轻哼一声,对行晔道:“要说皇上也是,在哪里不能看烟花?非要拖着德妃妹妹跑这么远,还非要往高处站,瞧把德妃妹妹摔的。”
其实从她俩儿进来,行晔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赵皇后是看出来外小心。蓝惜萍也不是看不懂行晔的脸色,只是她心里着实不痛快,嘴巴便尖刻了些。
行晔听她那样说,脸一沉,道:“朕以后做事,是不是还要先请示一下淑妃呀?”
蓝惜萍赶紧垂了头:“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