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的这场冰雨已经下了数日,时大时小,可就是没有停歇,整片山脉都被笼罩在云雾中,没有一点生机,泥泞的小路,寒冷的空气。
雨水太过不详,传闻中强大如圣人也死在这里面,圣人具体代表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母亲说那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人族的成就有半数来自他们。
但凡下雨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接连下了这么多日怎么能不害怕?
“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多的雨。”
我不喜欢雨,不是因为这些传闻中的东西,只是单纯地讨厌湿淋淋的感觉,既压抑又有一股莫名的愤怒。
“是啊。”母亲似乎也有些压抑,望着洞外出神,微微合拢的手中把玩着那对鹿角,由最初参差不齐的感觉已经变得有些圆润。
先是石头现在又是鹿角,前者也没什么,鹿角拿在手里就不觉得害怕么。
这场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我们已经在山洞里待了大半月,没有木柴,食物也即将消耗殆尽,相比这种感觉我宁愿冒雨前行,正好有两张兽皮用作挡雨。
只是母亲那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每逢下雨她都会第一时间停下脚步,可见对冰雨没有好感。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扫视洞内,大半个月时间,这里已然要成了家,原本幽深的地方现在也都无比熟悉。
那些蚁兽的巢穴就在山洞深处,那里还要潮湿许多,水从岩壁上滴落汇聚保证了生命,穿过细小的裂缝就能够出去捕猎。
它们基本上每天都能找到很多食物,同为不入流的兽居多,一些大型猛兽的碎肉也有,应该是在什么地方捡到的。
如果是在蠢鹿说的古城附近应该会有更多的尸体,到时候连四处寻找猎物的时间都省了,这些小家伙化形以后肯定是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
“……”
是我太天真了,蚁兽要聚齐三灵七识不知道要多少年,它们的寿命大多只有几十天,根本就没有机会。
我感到惋惜,随手砸碎一个果子扔到地上,然后转身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原来每天都出现在我眼前的它们,早就不是原本的那些。
“怎么出神了?”
母亲捧住我的脸直勾勾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用额头轻轻触碰我的额头,许久未动。
“我在回忆蚁兽们昨天捉到了几只蛾,是六只还是七只,有些记不住了。”
真的记不住了。
母亲抬头稍作沉思,道:“就六只吧,多出来的是欣喜,再不济也能安心。”
我不知道,可如果是七只,想的是六只,那它们昨天的努力不就有余地了吗?
母亲一眼看出了我的想法,起身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才道:“如果只有六只,却想的七只,是你的话,知晓以后会不会觉得失落?”
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这样,前者无论如何都能满足,后者反而有可能失落,分明只是很小的差别,而且最终得到的都一样。
又知道了一个道理,虽说也仅此而已,不过依旧是值得高兴的事。
我正准备庆幸,结果硬生生被母亲打断,她含着少有的深邃。
“你之前说得对,这场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之前?我一片茫然,然后才慢慢回想起,蠢鹿的事啊,这才几天时间居然就忘掉了!
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一口一个蠢鹿笨蛋喂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想过名字的事,也没有想到他会离开。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这个问题,下意识转开了目光,一眼望去,起伏跌宕的群山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白茫茫一片,也不知道绵延了多远。
哗啦啦~!
冰雨无情地敲打着地面,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这场雨……好大……好大好大……”
这是我能想到唯一的形容词,之前明明还勉强能够看到树木的影子,现在完全就到了伸手不见五指这种地步,山洞都被波及到了一些。
“好冷!”
刚触碰到白雾那一瞬身体整个一颤,心脏猛地一疼,这个温度低得有些不同寻常了,我可以肯定,人类的形体在这里面就撑不过一息。
我第一时间往后退了几步,而后现出本体,已经尽力去控制,不过这个山洞还是小了点。
轰隆隆!
洞口崩塌,我用嘴叼住母亲第一时间跳了下去,后背上的伤被这一挤又开了口,不过好在并没有流血,只有些许撕裂感。
“没事吧?!”我有些惶恐,心跳不断加快,血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本体在这儿白雾里面都有不适,就仿佛跌倒在荆棘丛里,接连不断的刺痛,但又不能造成实质伤害。
“没事。”片刻之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感觉到母亲轻微的动作以后我才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微微张嘴直接将她整个吞到嘴里。
从山洞跳下,一眨眼就该落地,可我在空中已经有几十息,这种坠落感不会有错,寒冷依旧,就是说我依旧在掉落。
闻所未闻。
我本来不讨厌雨的,现在有些反悔了。
长时间地坠落,最开始还能够勉强保持正立的姿势,不时便失去了平衡,四足向上,寒冷不断侵蚀着身体,热血早已被恐惧代替,这么高掉下去一定会死的!
死是母亲告诉我的第一件事,所以我夜以继日地学习生存技巧,在捕猎的时候谨慎万分……我从没有想过死亡会以这种方式到来,而且还如此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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