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一手扶在刀柄上,眼神狠厉,一个个地打量起这群甲胄不全,灰头土脸的军士,冷冷道:“边境军腕上有一个徽记,想必,你们都该记得吧?”
逃亡回来的军士们一听,先是一愣,顿时眼中大喜,纷纷撸起了袖子,迫不及待地就想递到千户的眼皮子底下。
“大人!我们有!我们都有!”
“大人您看!我们都有!”
骨瘦如柴的手腕上,露出了一个又一个金色的徽记,有些徽记上面蒙了尘,却很快被那些军士沾着唾沫抹得干干净净,有些徽记被一道鲜红的刀疤贯穿,却依旧能看出原先的那个纹绣是多么精致清晰。
南山和张英雄这下倒是有些傻了眼,但她又有些不相信朱云峰会对这些战俘身上承载的“军中传统”毫不知情,还是说,那家伙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给她使点坏,给她下点绊子?
可如果不能顺利进城,她也就无法动用摄心大术,与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她当然不知道,这恰恰是朱云峰的恶趣味所在,这时候的他正在离州城里喝着热茶,一脸悠闲。
不是说……梅州城的守城大将嗜好美色么?以南殿的容姿,应该不至于被杀吧……朱云峰吹了吹最上层的几片茶叶,嘴角含笑着想。
军士们自发地排成了一列,这时候的他们好像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十分配合地接受着城门口的检视。
千户仔细地看着每一个徽记,并让身旁的两名百户长帮忙搜遍他们全身,确保这些人连一根木屑都不要带进城中。
很快队伍即将走到尽头,张英雄原本站在南山身前,正有些踌躇,南山忽然心下一横,低头先一步走了过去。
她先是把栾木笛递了过去。
“这是?”千户有些疑惑,但他确实认得那栾木笛的样式,因为他的腰间此时也挂着一支。
“我活下来了……快些带我去见将军,我,有要事相告!”南山故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好像一个喉咙哑掉的人。
“你是说,有关青之月的?你的徽记呢?进去之后,我自然会带你们去见将军。”千户看了一眼那支栾木笛,却没有伸手去接,手依然轻轻搭在刀柄上。
南山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在掌心捏起一股意化之气,她冷静道:“我们是从城中才跟随程将军的,并没有边境军的徽记。”
“哦?城中?你叫什么名字?”千户的眼中已经露出了一丝杀意,他扬起头,“我怎么……对你毫无印象。”
“那……”南山眉头一挑,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的手掌已经骤然挥出,一道气息仿若一只巨大的张开的伞面,在她面前形成了坚实的护盾,而也在同一时刻,那千户手中的刀已然出鞘,刀光闪过,狠狠地劈在了那张无形的意化之盾上。
南山心下微安,从这一刀她便能知晓面前这人与自己的差距,她笑道:“既然你不带我去找将军,那我自己去找!”
说着,她身形一拧,仿佛一条柔软的水蛇,再一次避过了四面而来的几根长枪的围攻,她将意化之盾扩大了几分,随后回头看了一眼张英雄。
当她发现那小伙子这次终于机灵了一回,已经悄然趁着这个空档溜进了那些检查过徽记的军士之中,她终于不再留有余地,双掌之间迸发出一道白光,白光之耀眼,竟让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甚至城楼上已准备瞄准放箭的弓弩手都不得不别开了目光。
然而白光之后,原本南山站着的那一处,哪里还有人影存在。
“全城搜索!还有,暂且将这些人好生安顿,事情平息之后再由将军定夺!”千户的表情有些扭曲,咬牙切齿地吼道。
意化之盾……此人竟有如此能耐,怕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
而趁着白光闪耀,南山不得不动用了一次无我传身之术,这已经超出了她修行的极限,自从突破忘心之境她便感觉自己再也无法更进一步,而贸然逾越修行的极限去使用高一阶的术法,她自然要遭到意念紊乱带来的反噬之痛。
这样一来她只怕得要一天一夜才能休养恢复,摄心术属于忘心境的术法,仅仅凭借如今残存的意念根本不够支撑。
无我传身将她带到了一处幽暗的密室之中,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一术法会如此诡异,但到底她还没到无我之境,术法掌握不纯熟也确实情有可原。
只是她没有想到,像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还会有人,而且那人似乎并不惊讶于室中突然凭空多了一个人存在,依然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棋盘,左右手几乎同时落下了一黑一白两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