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在大地上的并不是刀剑、也不是暗器,而仿佛仅仅是月光本身,风过之后便了无痕迹。
尘土渐渐散开,吴越王的脸色却变了——以光风之力伤人,这又是何等样的武功?
吴越王仰起头,盯着白衣人。就见那人手中光晕散尽之后,重新还原为一小把黑黝黝的铁尺。
他轻轻抬手,淡淡道:“接令吧!”
厉啸声破空裂云而起,那令牌从白衣人手中弹起,撕拉出一道漆黑的尾光,向吴越王射了过去。物还未至,奔涌激起的风声已然先声夺人。
吴越王手一张,待要接住,猛觉气息微微一沉,当下双掌齐出,“轰”然一声大响,那物向外飞去。令牌所带的劲力宛如满天月华一般,逼人而来!
吴越王心高气傲,不肯后退,内息催起,奋力接住令牌,然而一时血气逆涌,只觉五脏六腑都快翻转了过来。
刹那间,令牌再度从他手中脱出。
崖上白衣人飘飘而下,伸手将令牌接在手中。
吴越王深吸了口气,目中神光乍显,将内息纷乱一齐压住,沉声道:“玄天令?”
他久久注视着来人,声音渐渐起了波澜:“你是杨逸之?”
四周之人齐齐变色,吉娜在香辇中更是一声尖叫。
杨逸之!
她朝思暮想,想要见到的人,竟然又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何等巧合,何等幸运!
然而,她现在却只能隔着香辇上的云纱,隐约看到他的影子!
窗棂就在她头上半尺处,她拼尽全力想要挣扎着站起身,向窗外看上一眼,但全身血脉凝滞,又哪能动弹分毫?
云纱上透出淡淡的光芒和几条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也不答话,手一翻,将玄天令完整地亮了出来。就见那漆黑的牌面上仿佛乌光流转,仿佛一块上好墨玉,虽然隔着云纱,也依然隐约可见其光华。
“我答应过孟天成,要将玄天令交到你手上,然后再夺回。所以,他于你的恩义不违。”
吴越王身形陡止,那人并不看他,举令一挥,劲气凌空,哧的一声在吴越王的面前画了一道横线,冷然道:“但王爷此举,却大为不义。此线为界,再上前一步,风月无情。”
吴越王脸上闪过一阵怒意,欧天健畏惧地看了那人一眼,想要止住吴越王,却又不太敢。
吴越王脸色连变数变,突然哈哈笑道:“既然杨盟主亲至,本王不妨让你一步,但你护得了一时,护得了一辈子么?”一语说完,再不看木阗等一眼,拂袖转身而去。
三千甲兵阵型不变,肃齐划一地随着吴越王向峒外行去。
木阗眼看如此声势,吴越王虽退而威势不减,来日正是大难,哪里有丝毫喜悦之情?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他就此退去,一时也没有追赶。
他轻轻拱手,道:“木峒主。”
木阗方从惊愕中醒来,急忙还礼道:“多劳尊驾相救,十八峒八千苗人,都赖尊驾而得救。”
那人轻轻摇头:“今日之事,吴越王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在下要事在身,不宜久留此地。”
木阗脸色不禁变得极苦:“可尊驾走后……”他没有说下去,但话中之意已一目了然。那人一旦离开,整个苗疆与吉娜又将如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那人似乎看透了木阗的心思,淡淡道:“峒主不必担心。我已传书峨眉守温师太,明日此时,她会派弟子带令爱去峨眉暂避。”
峨眉派?要送吉娜去峨眉?木阗的笑容更苦。
好在峨眉派声势显赫,派中又全是女子,蜀中离云南也并不太远,实在是避难的最好处所了。事已至此,木阗也只得点了点头。
那人见他答允,轻轻拱手道:“如此,暂且别过。”
吉娜隔着辇中云纱,听着他的声音,正激动不已,见他有要走的意思,不禁失声大呼起来:“不行,等等我,等等我!”
吓呆了的雄鹿、嵯峨似乎这时才想起吉娜还在香辇中,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解救吉娜,但他们并不知道点穴的奥妙,又哪里能够解开。
吉娜正在极力挣扎,只觉云纱上的人影轻轻抬了抬衣袖,一道淡淡的月光透空而来,微风般吹拂在她身上,她只觉身子一暖,周身血脉立刻运转正常。
吉娜大喜,立即跳了起来,还不待站稳,就往窗口望去。
白衣飘飘,只留给她一个踏月而去的背影。
她再一次和他擦肩而过。
吉娜回想起八年前那天空中缓缓消失的眸子,心中无比怅然。
难道自己和他,真的就欠了这一面之缘么?
不,既然过去的千万年岁月,都这样凝视着他,陪伴在他身旁,此生此世,无论要经历多少磨难和等待,也一定能再见他一面。
吉娜跺了跺脚,心底暗暗发誓,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