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了嘛?看好就回去。”
她的思绪被不远处低沉的声音打断,不必说,她已然知道身后嘲讽她的人是谁。
祝鼎飞和敖飘就这么一前一后站在院子中央,聚精会神地看着她。
二人轻装持剑,显然是刚刚练剑归来。
她真是了无知觉吗?被人盯了也毫不知情,挫败!
“我何时可以走?”
语气微嗔。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双眸沉寂,倒是答得轻巧。
“我触犯了王法吗?亦或是惹了你宴王府?抓我来总得有个理由,不然我肯定走。”
她睁着一双水眸忿然凝视他,心里却打鼓,明明被软禁得寸步难移,哪里来得底气,这般胸有成竹。
“我没有抓你进来,我是抱你进来的。”
他双手抱着剑,目色如寂。
“你!”
听到这句,她心里直想给他一记拳。
倒是敖飘笑了:
“跟了你十六年,头次见你这般请人入府的!”
祝鼎飞没有再说一句,转身走开。
敖飘走过来,很是恭敬地说:
“莫邪姑娘先不走,请静待你兄长的消息再说。”
莫邪泷璃对这对阴晴不定的主仆忽冷忽热的表演真是哭笑不得!
她细细打量了眼前这个人:他周身黑衣,身形魁梧,眼睛很特别,蓝色---外族人!目光清澈,机警,周身戒备,非常适合肃杀的人选,轻功高,脚程快,上回在逐光山雪地里已领教过了。
祝鼎飞忽停住脚步:
“你跟我来。”他眼中似有悲悯或是更加复杂的东西是她不曾看见过的,她缓缓走过去。
来到书房,他稍稍迟疑,遂取出一个绸布包裹的物件递于她。
她慢慢打开,全身震簌:
“血阳刀!”
“是。”他别开脸,语气如冰:“莫邪天已死,别有洞天阁化为灰烬,我只能寻回此刀,你留个念想吧。”
“我此刻就杀了你,替我爹娘报仇。”
她泪眼迷蒙,剑芒闪射,顷刻间,剑尖直逼他心口。
他明白她的悲恸,明白她此时万千的愤怒与仇恨,她悲愤强烈的语气同样直击他的心门。
“这世上能用剑如此指着我的人,真是不多。”他丝毫未动,“如果能报仇,动手。”
“和你有没有关系?”
她摇摇欲坠,蚀骨的痛和仇恨合在一起,奔走在体内,所过之处,如利剑深扎,疼得无法呼吸。
“若我说没有,你可信。”
他直视她,她的眸色因为情绪激动,此时异常炫彩澎湃,而她眼中所见对方的双眼如大海一样深邃,无迹可寻。
她的双手忍不住颤抖,生平第一次拷问自己,信么?
“我爹到底知道朝廷的什么秘密?”
她转身背向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何刚刚自己的内力如此紊乱,全身忍不住震颤,甚至无力控制?
他眉峰一皱,果然瞒不了她:
“这些都是你的臆测。”
“水落会石出。”她强忍眼泪,语气云淡风轻,内心一片哀壕,“试问在这个魔咒里谁能逃得掉呢。”
“既然逃不掉,安然处之。”
他静静的话语如叶落深潭,无踪无迹。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有血缘关系吗?”
她说这话时,目色沉静,就像在问一个最事不关己的简单问题。
祝鼎飞意外非常,他专注凝视她,这个问题的答案足以让聪慧无比的她分见所有真相,当然,要怎么回答这个同样长久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没有。”
面对她,他不愿撒谎。
现在轮到她错愕了......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隐瞒、逃避。
“关于天霞派,我势必给此事一个交代,别逼自己,你看你现在,虚弱无力,回去养好再来报仇。”他双眸如渊,言语中有薄怒,唤了一声:“扶她回去。”
烟角走进来:
“是。”
“我的伤早好了,以后,我亦不想和朝廷扯上任何一点关系。”
莫邪泷璃头也不回,狠狠说道。
“好,你是自由的,明日你走。”
他承认,担心她的安危,救她回来,是他有生以来做的最错误的一件蠢事,好了吧。
他忿然转身,走进书房。
莫邪泷璃和烟角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院门外。
深夜,祝鼎飞悻悻拿起书案上皇上御赐的合婚庚帖:
“天赐良缘?白首偕老?”他冷冷地,“你一定要逼我。”
“王爷,我们发现了赛术的人在比翼城内。”
敖飘在门外回禀。
“让天心去跟他们打个照面,省得招呼不周。”
他淡淡而道,语气不怒自威。
“明白了。”
敖飘安静退开。
暮春的凌晨,莫邪泷璃从自己噩梦中醒来,梦境里异常真实,莫邪天在大火中历经厮杀,伤痕累累,慢慢渐行渐远……他的容颜逐渐模糊不清,怡旨夫人,却是一直微笑着跟自己告别,耳畔叮咛,难以割舍!他们都那么远,远得触不可及。
枕边泪痕如新,眼泪不曾干竭,哀痛不会远离。
天边刚刚泛起白色,她就这么看着云霞一点一点,一片一片染开天际。
推开窗,莫邪泷璃看见妆台上的纯白玉瓶插着一枝碗口大的木兰,木兰含苞欲放,袅袅婀娜,清香满溢。
瓶下一张书签,笔迹淋漓苍劲---木兰坠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