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笛,你气色好差啊,遇到啥事了,是不是你爸妈又吵架了?”外婆眯起挤压在皱纹里的小眼睛,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
“他们没吵架,是厂里的事有点操心。”柳笛的脸色又黯然了一下,外婆的话又勾起她压在心底的另一群“马蜂”,她的爸妈正在冷战,要闹离婚,两个人这辈子从结婚那天起就没消停过,她从小时候起浸淫在他们无休止的争吵声中,早就麻木了。现在他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却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彼此,时不时地还要爆发一场真刀实枪的争吵,每次都要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完全是一对活冤家。一直以来,她都在父母之间苦苦地做着周旋调解,为此不知受过多少委屈,但局面并没有什么改观,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没吵架就好,这对冤家。”外婆叹了口气,然后走过去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围裙,一边往腰上系一边说,“咱不说这个了,今个你回来,外婆给你去做你最喜欢吃的酸菜鱼!”
“外婆,你歇着吧,我来做饭。”柳笛想阻拦,虽然很喜欢外婆做的酸菜鱼,但外婆年龄越来越大,她不忍心让外婆这么为她操劳了。
“你瞧你穿的衣服,哪能做饭,别给弄脏了。”外婆说。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桔红色套装,有点无奈地任由外婆去忙碌了。屋子里现在似乎明亮了一些,有几缕光线从后窗透进来,落堂屋的地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光圈,跟她小时候看到的光圈没什么两样。
那时候,她才六七岁,最喜欢往外婆家跑。真快啊,这一晃都快二十年过去了。坐在外婆家的老屋里,她感觉有点恍惚,不敢相信,那个扎着两个羊角辫,天天在外婆家和小伙伴们快乐玩耍的小女孩变成了这么一个满心都是烦恼的自己。
这时,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点了一下应答键,里面传来的是她表妹春妮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哭腔:“姐,你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没去哪,随便转转,你找我什么事啊?”柳笛说,已经预感到是怎么回事了。
“我妈到你公司找到少阳,把他臭骂了一顿,少阳气得跑掉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真是急死我了!姐,你快回来,看看他能躲到什么地方去?”
“啊,少阳跑了?!”柳笛的脑袋嗡的一声,少阳现在是她公司生产部的主任,他一走,这厂子还怎么运转?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现在她已被何天龙弄得焦头烂额,她这个表妹还来添乱。春妮长得一副人见人爱的俊俏模样,皮肤白白的,一双眼睛大大的,黑黑的,好像会说话似的。但真像是鬼使神差一样,有一次春妮到公司找她,无意中碰到了在她公司里上班的帅小伙李少阳,两人竟然一见钟情,暗暗搞起了对象,不久就被她那个精明的老妈给发现了,全家立刻像炸了锅。春妮父母,也就是她的舅舅、舅妈在镇上经营着一家大型辅料批发部,可谓家财万贯,父母一直想把她嫁到城里去,首选是公务员。
“是啊,他该不会跑回老家吧,那我还怎么活啊。”电话那头,春妮好像哭了起来。
“瞧你那没出息样!他跑了就跑了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有的是?”柳笛鼻子里嗤了一声,她的话里既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也有几分自嘲的意思。你说这人难道就逃不脱那种宿命吗,李少阳有什么,一个外来打工的,跟当初何天龙一个样,就是人长得帅点,就把春妮给迷得颠三倒四的。不过,话说回来,她当初也不是这样迷恋何天龙的吗,结果呢,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弱智的,春妮肯定有后悔的那一天。
“姐,我非他不嫁,找不到他,我就当尼姑去!”春妮说,语气里透着少有的坚决。
“那你就去当尼姑去,算你爸妈白养了你一场!”柳笛说,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心里这个气啊,这个表妹比她还一根筋,当年她就是这样对她父亲说的,现在倒好,何天龙这个冤家的事还远远没完,又来了个李少阳,把她表妹的魂给勾去了,这都叫什么事啊。她越想越气,气得胸脯都一鼓一鼓的,脸也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