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跟在曹嵩后面跪拜,叩首,焚烧绢帛。而当她叩拜的时候,观礼的各级官员、将领也不敢站立,都大礼参拜。至于被软禁在大连的外族使团,更是在刀剑的威慑下,不敢不跪。
万人同哭,场面一时很是壮观。相比之下,小小的地宫和墓碑显得寒酸了。
“祖母曾留下遗言,要和祖父合葬。但中原动荡,暂不能成行。就先停灵此处,静待来日。”阿生肃容,望向密密麻麻的白色的人群,“我将在地宫之上建立梅庄,供父亲守孝居住。各族有王孙公子来大连求学,可同居此处。”
这话一出,就见使团的队伍中引发骚动。不一会儿就有人出列,站出来的是扶余王子简位居。扶余是汉化程度最深的一支外族,作为扶余的贵族,简位居说起话来也是一口标准汉语:“敢问华公,这是要我等派遣质子的意思吗?”
曹生笑了笑,仿佛答非所问一般地回答道:“我整训军队,不敢有懈怠。”
她踏前一步:“我救灾富民,不敢有懈怠。”
她再踏前一步:“我宣扬文教,也不敢有懈怠。”
她死死盯着少年王子的眼睛:“是我还有什么不足,让你们觉得辽东不值得求学吗?还是说,我做了什么不当的事情,让你们觉得我的野心不够大呢?!”
“刷。”护卫队齐齐握紧了武器,气氛紧得像拉到极限的弓弦。
简位居只觉得背上全是冷汗,小腿都开始发虚了。“我,我……”
至于脾气更加火爆的鲜卑使团,已经有少年贵族气得脸红了,但因为被长辈压住,动弹不得。
阿生却在这个时候笑了。“放轻松些,年轻人。我再不讲理,也不能按头让你们学。回去告诉你们的父祖,我这里衣食住行、经史典籍都不缺,就差几个学生,莫要让我难做。”
刚刚紧张到极点的气氛仿佛瞬间烟消云散,各使团中的长者不停擦着额头的汗水唯唯应诺。
“诸位远来,不巧遇上祖母过世,没能得到宴饮的招待,受委屈了。”
“不敢,不敢。”
“欸,尔等出于邻邦的情谊,为祖母示哀,我记在心上。我这里有稻米、美酒、经书,都是可以供奉庙堂的珍贵之物,回赠各位,聊表心意。”
使者们互相对视,也被这突然的和风细雨弄得心中坠坠,只好再拜:“多谢华公。”
“嗯。”阿生闭眼,朝司仪点点头。
那名礼官连忙喊道:“礼毕,退场。”
白花花的服丧队伍,在军队的指引下依次离开墓园,关系比较远的就在墓园门口的小婢女处解下头上的白巾,脱下身上的麻布外套。
其中就有孙坚吴夫人和周瑜。
孙策倒是坚持在头上缠白巾不解,他是曹榛的未婚夫。而死去的太夫人着实辈分高了。
“曹二叔好大的威严。”孙策跟着曹榛喊二叔,此时脸上还是兴奋居多,“瞧瞧俟汾氏的小王,在鲜卑地界称王称霸,到了二叔面前,连个屁的不敢放。”
吴夫人连忙喝止儿子:“你闭嘴。鲜卑使团还未走远,就不怕与他人结仇。”
“鲜卑寇边,本就有仇。”孙策不情不愿地压低声音,“我还怕他了?”
周瑜和吴夫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孙策的直脾气只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伯符一知晓爱民,二知晓爱族,已经胜过常人许多了。夫人何必苛责他呢?”阿生的声音突然在近处响起。
吴夫人一个激灵,赶忙转身,就看见身穿细麻布服丧服的曹生朝这边走来。“华公。”吴夫人下蹲行礼,“华公身系一地安危,仍服大丧满月,实乃至孝。”
阿生摆摆手,示意孙氏三人边走边说:“若按礼制,我该为祖母服丧一年。但我不孝,明日就该南下青州了。”
周瑜连忙安慰道:“从前汉文帝改制,以日易月,天子就不曾服过超过一个月的丧礼。如今天下大乱,各地诸侯即便是父母身死,也依旧征战不休。这难道是人人都没有孝心吗?不是的,是因为局势所迫,不敢稍有后退。”
这小机灵会看眼色。
“公瑾不必为尊者讳。我与阿兄自幼丧母,父亲又公事繁忙,因祖母才得以保全。曹氏几经波折,如扁舟航于暴风海,也全赖祖母辨明方向,未曾出错。她这般的恩惠,我却不能全礼,定是不当的。”
吴夫人讶异道:“太夫人深居简出,不想竟是女中豪杰。”
阿生突然停下脚步,按了按眼角,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镇定:“阿榛服丧五月,婚事要拖到明年。等到明年夏季,刚好伯符自学堂毕业,就率兵来兖州吧。”
孙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二叔要将旧部还给我了吗?”
阿生瞥了一眼同样难掩兴奋的周瑜:“你那百十个亲兵,有些少了,我已经从三年的老兵里补给你四百骑,凑足五百之数。这算是起家的家底,接下来能给阿榛过上怎样的日子,就看你的本事了。”
“二叔,您就瞧好吧!”孙策一蹦三尺高,“我将来不会比吕奉先差的。”
作者有话要说:注【1】:无虑城,在辽东郡西侧,与公孙瓒的辽西、鲜卑两地相邻。
注【2】:古时候皇帝、皇后、皇太后死叫做“崩”。高官王侯后妃叫做“薨”。吴氏是先费亭侯夫人,按汉朝的规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