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阿诺缓缓将李然那一双紧紧拽着的缰绳松开,一边言道:
“多谢先生好意!……然太子之恩于在下,虽万死不能报万一。我本一介白首,太子却待在下就犹如亲兄弟一般。今有恶贼加害我兄性命,我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理?!纵使不成,有死而已,又有何惧哉!”
“先生一路保重......”
此话说完,只见那人便朝李然在马上又拱手作了一揖后,便纵马而去。
李然知其必死无疑,也不再横加阻拦,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
这侍卫的天命大抵便是护主而死,那自己呢?
一想到自己还在被王后追杀,这苍茫天下,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李然正自茫然之际,却又从耳边忽的传来一阵尖锐而又急促的马鸣!
但见远方又是一阵沙尘滚滚,王畿方向忽的好似是涌来许多乘持戟侍卫,战马嘶鸣,一看便知是前来追杀太子一党的!
李然心神一震,急忙让奴仆驾车逃离。
但他们还是被后面的侍卫给盯上了,而普通马车的速度岂能快得过这些最优良的战马?
奔出不过十里,眼看就要被追上!
李然情急之下只得将尘土抹在自己脸上,并从头到脚皆自污打扮一番。
“停下!若是再敢驾车,我们便要射了!”
只听得后面一阵叫嚣,李然自是不敢再动,便叫俗仆人赶紧将马车给停了下来。
随后,只见追来的侍卫一跃登上了马车,开始装模作样的搜了起来。
“你…你们要做什么?!”
“我等在追查杀了太子的凶犯,你这般鬼鬼祟祟的,分明就是有鬼!”
但凭着他们腰间的束带,李然一眼便识出这些人分明就是王宫中的侍卫。
而王宫的侍卫会出来缉凶吗?根本不可能,这分明就是贼喊捉贼。
“我…我乃刘公府上的家宰。你……你们这般气势汹汹追杀而来,我…我又岂能不慌?”
这些侍卫一听是刘公府的人,没想到也都是一怔。其实李然完全是在那急智下胡说了一通。他也只是听过别人传言,说他容貌与刘公府的家宰确有几分相似而已。
万幸这些个持戟侍卫也确实是不认识李然,毕竟李然以前只在图书馆工作,基本上也从不交际。但是刘公府的家宰,倒也时常与他们这些宫里人有些照面的机会。
这些人凑近了一瞧,识出还真是“刘家宰”,便立即是收起了战戟:
“哟!原来还真是刘家宰,误会了误会了!…我等也是追凶至此,却不知刘家宰可路遇什么可疑之人?”
李然自然知道他们说的“可疑”之人就是指此前带着自己出城的侍卫阿诺,便只摇头言道:
“未曾遇见。”
那些侍卫见此番追查无功,便也不敢再多耽搁,也就直接放了李然而去。李然虽侥幸逃过一劫,但也可谓是心惊胆颤。
追兵终于退去,总算是捡回一条性命。李然长吁一口,又立即开始盘算了起来:
“眼下周王畿是决计回不去了,今天能逃过一劫已实属侥幸,明日后日呢?还能如此侥幸吗?”
李然仰天长叹,但事已至此已成定局,唯有想方设法活下去才行。
“主人,我们现在去哪?”
一番逃亡,虽躲过了第一波王后的追杀,但后面还有多少,谁也不知,此时自是越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越好。
奴仆寻了条小溪,弄来清水给李然洗了把脸。
李然镇静下来后,这才转头看向跟随自己多年的奴仆——鸮翼。
此人乃是李然父亲从齐国带回来的奴仆,多年来一直跟随李然,侍奉李然,可谓忠心不二。
“主子,不若先去晋国吧?晋国乃是如今天下霸主,王室有乱,理应相帮。”
此话倒是不假,近百年来,晋国一直是最为强大的诸侯国,如今去往晋国自然是一个十分好的选择。
只是,李然却不以为然。
“哎,得了吧。”
只见李然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道:
“而今的晋国,范、中行、智、韩、赵、魏六卿之间斗争激烈,表面上的晋国看似强盛,但实际上已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了。此时若去了晋国,只怕非但于事无补,而且又会无端端的被卷入他们的斗争中去。”
本来就是受权贵排挤而被免职的李然自是不愿意再被卷入这样的斗争当中的。
更何况,太子晋已经死了,这时候即便周王室再如何如何,那又能怎样呢?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那......不如去往鲁国?凭着主子的才干,或许还有用武之地啊。”
李然一听,不禁又思索了一番。
鸮翼所言,倒也靠谱。
鲁国作为周王室姬姓宗邦,至今保留着一整套周礼的典章制度。
各国诸侯若要了解周礼,首选都会去鲁国学习观礼。其礼乐鼎盛,民风又素来淳朴,乃是有名的礼仪之邦。
像他这样的守藏室史,如今去鲁国讨生活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大家都是读过书明事理的人,届时相互交流起来肯定畅快许多。
李然心下做了决定,便即刻启程。
话虽如此,可过程却很是艰难。今时值乱世,诸侯国之间交战频繁,一路上但见庶民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生灵涂炭,可谓惨烈。
因此,李然这一路东行,自是风餐露宿,饥肠辘辘,几乎要绝于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