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顿时哗然,跟她搭话的那人也肃然起敬,特地跑到老乌头跟前竖起大拇指:“实在是失礼了,小的眼拙,没认出来,原来您老也是位开国英雄哪!”
老乌头非常有气度地微微一颌首:“您客气。小老儿不过是跟在我家郡公爷身后做个跟班罢了,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好提的。”声音苍老,带着嘶哑,却给人以历尽沧桑的感觉,轻描淡写地证实了老妻的说法,但又足够谦虚,反而更让人信服。
老乌头夫妻这一路招摇过去,沿路都有真假路人插科打诨,对话间就把事情给路人科普了十来遍,重复又重复地,赵玮事先安排的“路人”又再给周围围观群众们科普些赵家昔年的八卦传闻,九分是真,一分是假,真假掺杂,但全都是说小长房不好的,小二房厚道。有知道真相的对其中有错漏的地方反驳回去,或做些补充说明,也有人听信了原先赵玦与牛氏散布出来的谎言,跟其他人争辩起来的。事情越辩就闹得越大,越争就会让越多的人知道。眼下还不觉,但正月里人们亲友往来频繁,有什么话题好聊的?过上一两个月,事情就能传遍整个京城了。到时候就算牛氏与赵湘祖孙俩察觉有异,到处熄火,也来不及了。她们只有两人,如何能敌得过满京城的八卦大军?
后事且不提,先看回老乌头夫妻。他们带着人,驾着车,终于来到了永济寺胡同,身后还跟了不少来看热闹的闲人,当中也有几个是赵玮事先安排好的。到了牛氏祖孙暂住的院子门口,便有仆人前去敲门,里头传出个女声,问是谁,敲门的仆人一听,就知道是赵湘的丫头佩儿,回头对老乌头和乌婆子使了个眼色,老乌头端坐车上不动,乌婆子跳下地来,端端正正地走上前去,虽然不见有多恭敬,却也不卑不亢,自报了家门:“我们是建南侯府老夫人与小侯爷打发来,给炯大太太和湘姐儿送东西来的。”
院子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开门声,接着隐隐约约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乌婆子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指挥着仆人们卸车,将车上拉的东西取下。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赵湘穿着一身宝蓝素绸棉袄,外罩冰蓝缎面的交领羊毛背心,下身是浅紫缎地马面裙,头上插着金花簪,手上戴着碧玉镯,一脸高贵冷艳的矜持小姐范儿,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里,高抬着下巴正要跟乌婆子说话,却被门外围观的人群给吓了一跳,连忙缩了回来,抬起袖子遮了脸,瞪着佩儿质问:“外头怎会有这么多的人?!”
佩儿哪里知道?她也是开了门才见到围观群众的,也不知如何回答。乌婆子不紧不慢地说:“得了吧,湘姐儿,你也是惯了在外抛头露面的人,在大街上哭闹,跟人家门房里的男仆叫骂,你都没腼腆过,这会子害什么臊?!”
围观的群众有好些人在偷笑,也有人仿若无意般跟身边的陌生人吐嘈:“我说这个姐儿……好象还在守重孝吧?不是说她老子刚因谋反被砍了头么?这一身光鲜的,不象穷得要讨饭的样子呀?”旁人自然地接上了话:“她要是不说得这么惨,侯府今儿也不会送东西上门了,十几岁的小姑娘也够精明的。至于守孝,脸皮都不要了,还讲究什么孝不孝呢?”
赵湘听着周围的议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恨恨地甩开袖子,就要关门,却被侯府的男仆一步抢上前去挡住。她吓得花容失色地躲到边上:“你要干什么?!”
乌婆子背对着人群,只让赵湘看到自己脸上的不屑:“姐儿方才没听清楚?我们是奉了老夫人和小侯爷之命,来给你和你祖母送东西的。不是说,你们已经穷到看不起病,吃不起饭了么?原来传言有误?姐儿也真是的,既然还没难到那个地步,丢下家里生病的祖母跑出去跟人诉什么苦?一天里倒有三四家人跟我们老夫人递话,叫老夫人别跟不懂事的小辈们置气,怎么也是郡公爷的血脉,应当接济些。老夫人这才叫我们送东西来的。没想到……”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赵湘的衣饰一番:“姐儿这身裙子莫不是今年才新做的?料子不错,做工也佳。”
赵湘的衣裳是在汪家时做的,自然是好料子,好做工。她听明了这陌生的老婆子是存心要当着众人落自己的面子,自然没有好脸色,气道:“原来曾祖母和小叔叔还记得我和祖母呢?我只当他们都忘了我们!今儿送的什么东西?别又拿点儿不值钱的物件还打发叫花子!”
乌婆子不理她:“炯大太太可在?”
“我祖母正病着呢,有什么话跟我说就是了。”赵湘一脸傲慢。这些日子,她生活虽“艰难”,却是头一回尝到了当家作主的滋味。此刻面对旧日仆从,她也不自觉地端起了千金小姐的架子。
乌婆子却仍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那就请姐儿验收吧。”她从别的婆子手里接过了礼单,把上头列明的一应柴米油盐都大声宣读出来。礼单是赵琇写的,为了显得东西多,她特地将每一种物品都列清楚了,数量也都列明。乌婆子读得快,旁人听了不及细想,只觉得建南侯府送来的东西虽然都是日常用品,但数量种类繁多,丝毫都没有苛待的意思。
赵湘认认真真听下来,发现侯府送来的都是普通东西,竟然没有一两银子,只在最后,由乌婆子送上了一个蓝布袋,里头沉甸甸的,说是“建南侯府老夫人给湘姐儿过年的封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