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从培训班中走出的海军军官内心中都有着一种急迫感,他们都期待着中国也去分割世界上的那一块块肥美的土地。欧洲人的财富来的太轻松了,百人规模的探险队就让他们征服了辽阔富饶的美洲,给自己带来了数都数不清的财富,这一切来得太容易太简单了。
就像中国境内的银子,朱濆之前就从来没有想过中国的银子不是中国的,而是从外国人手里赚来的,而洋人手里的银子又是从美洲抢来的。这样一年年的贸易顺差最终铸造了白银这一‘货币’的诞生。
朱濆之前脑子里就从没有这样的概念,他就从没有想过中外贸易逆差,没有想过源源不断地银子从西方流入中国之后会是怎么样的。他都以为那就是中国的,就是天经地义。
现在朱濆和无数个前期、后期、同期的同学都知道了,他们都明白了贸易的意义。可他们内心中翻腾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呢?不是贸易,而是抢掠。那都是为啥第一个发现美洲的人不是中国呢?
水师培训班里的文化课,可不仅仅是识文断字,西洋各国的历史,天方世界的历史,还有各种的计算能力。现在这个时代,计算在航海技术中占据着重要的一环,因为没有计算就没有准确的定位。
比如说经纬度,作为一个刚刚被西方人解决没多久的疑难问题,至今的西方还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主要是英法。但是很显然,在这一方面投入巨资的英国人走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不管是《不列颠星表》,还是月距法,还是用了42年的时间,连续制造了5台一台不一台更为精准海上计时器的老哈里森,亦或是刚刚新鲜出炉只有九年的《航海年鉴和天文星历》,这都是经纬学史上不可磨灭的贡献。
陈鸣对此完全没有了解,如果不是牛顿的诉说,他都不知道哈里森【钟表法】是谁,更不知道马斯卡林【《航海年鉴和天文星历》的作者——月距法的代表】。在西方的大不列颠,两种航海经纬测法的争斗还在继续着,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具体的结论。三年前英国的著名探险家库克船长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环球远征,在这次远征的准备过程中,库克船长随船携带了大量的德国酸菜,这个揭过去,库克船长更重要的一个举动是一座被命名为k1的海上计时器。
他本来想带h4的,以检验老哈里森的航海钟是否能够禁得起长时间海上颠簸的考验。但英国的经度委员会最终决定让他带上另一位钟表匠拉克姆·肯德尔花费两年半的时间制作的一块仿制航海钟。现在钟表法与月距法的竞争还在延续着,但陈鸣却觉得会是钟表法更胜一筹,或者说是更适合现在的科技,更为实用。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库克船长的大名在后世也为许多人熟知。
中国的航海学现在是两路并进,月距法和钟表法都学,陈鸣还花费巨资让国内的钟表匠们放手制作海上计时器,也就是航海钟。虽然他清楚那东西跟普通的钟表完全是两个概念。
朱濆作为一名新式的水师军官,他首先要认识到经纬度的意义,也就要认识到西方世界正在进行的这场关乎经纬度的战争。而因为这一个点【经纬】的衬托,所有的学员也就能够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大航海对于一个文明的影响力和促进力。
作为水面将领,再也没有人比他们更能了解巨舰的宏大威力了。劈波斩浪,踏海覆洋,远播万里而夺地,中国原先的战船以及航海技术,都已经远远落在了人家后头。
可是历史又告诉他,就在当年的永乐盛世,中国的航海技术和船舶建造技术,还遥遥走在世界的最前列。四百年里的变化,欧洲人完成了从落后到超越,他们不仅在明晚期的时候就来到了东方,更在无数国人还看不到意识不到的时候,夺取了那般广阔的土地。而且朱濆还知道,当年的西班牙人还有着一个宏伟的计划,当时西班牙的吕宋总督打算用两万人夺取整个中国!
是不是很可笑?
但这种笑话对于中国那更是耻辱,绝对的耻辱。
作为一名专业的水师军官,朱濆很清楚眼前的巨舰和自己脚下的军官与中国传统的硬帆帆船有什么样的区别,他也不用妄自菲薄。历史上中国水师的主要战场更多是在长江,而看着浩荡广阔的长江对比大海那就是一道小沟子。中国在航海上点亮的科技树,更多是倾斜于民用商贸,而不是讲究单舰战力的大型战船。特别是明朝以后!
也正是真正的认识到了西方的航海史,了解了西方的大航海,朱濆内心深处对于陈汉学习洋人的战船,学习洋人的航海技术,那一系列的学习而带来的压抑感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作为一名华夏人,即便你再骄傲自傲,你可以对别的国家投以蔑视的眼神,因为你的祖国有这个资格。但是作为一个单独存在的人,尤其是作为一个军人,你不能对别的国家明明已经存在了的优势视而不见。你们要记住,再骄傲的人也要尊重对手的努力。
——单单的落后还并不能使人绝望,可是落后了还依旧不思进取甚至自欺欺人、夸夸自大,那可就真的让人彻底死心了。那就是一个民族的堕落,整体的堕落。
这样的一个民族,无论它之前取得了多么辉煌的历史,也必将沉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