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的郁梦抬首望天,已然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我有这种‘天赋’,那时候我甚至对‘神觉’这种东西都毫无概念。自我有记忆起,就一直跟着父亲颠沛流离。我们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靠着父亲的那点不算出色的手艺混口饭吃。只是父亲的身子不太好,我八岁那年,他病倒了,这一病就再也没能好起来。于是,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孤独一人。想要活下去,就得先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即使这一点,对当时的我来说也太过困难了。无奈之下,我只得靠着乞讨来捱过一个个寒冷的夜晚。只是这个世界的人们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有善心,靠着乞讨从来就吃不饱肚子。终于有一次,我发现了填饱肚子的另一条路:离我不远的地方,一个街头混混模样的人向我展现了世上还有‘偷窃’这样一种能得到钱财的办法。比起整日里遭受人们的白眼、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生活,这种方法看上去还不错,至少,能掌握那么一点点主动权……”
沐追云安静地听着,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但定然是一个极好的听众。或许正因如此,郁梦才会向着这个认识时间不长的年轻人稍稍敞开心扉——那是在熟悉的人前也无法揭开的过去。
“……刚开始那段时间,我自然是失手的情况多,有几次甚至被抓了现行。有人见我年龄尚小,总算没有过于为难我;而其余几次就没这么好运了——我清楚记得有一次被打之后足足躺了半个月,但我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了。也就是那次之后,沉睡于我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开始觉醒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郁梦表情变幻了一下,不知是庆幸还是自嘲:
“某些方面来说,我的神觉觉醒得还真是时候。那次之后,我就很少失手了。随着次数的增多,我的手段也越来越是熟练:我可以控制着自己半刻钟不呼吸,无声无息地接近目标;我可以在得手后立刻改变自己的形貌,让得对方根本查不到;我甚至能挤压自己的骨头使得身形缩小,出入一些一般人无法进出的所在。我就这样度过了三年的时光,漫无目的地从一个地方辗转到另一个地方。直到有一天,我的这种‘天赋’被人发觉,而后我就被掳到了一个黑暗的所在。我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组织,只是那之后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于是我开始了各种各样的训练:各种武器的使用是基础,毒药、暗器、以及极端情况下所有能够用的工具都被要求能发挥最大功效;在一具具尸体上辨识着人体的各种器官、穴道,被教会哪里是要害、攻击哪处能一击致命;对着一头头活生生的动物拼命地挥动刺刀,鲜血飞溅之中让得自己从一开始的恶心直到最后麻木为止……”
郁梦的讲述很平静,只是微微发白的指尖证明了这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然而她没有回避,依旧继续着自己的故事:
“本来,按照一般的情况,我会被训练成一个合格的杀手,到了一定阶段开始被分配任务,然后走上一条不断收割人命的道路。或者有一天,我会因为目标太过强大而死在对方手下;又或者长久的刺杀生涯会使得我疲惫厌倦,马失前蹄之下生命终结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只是后来发生了两个变故,最终却改变了我的命运。”
夜已深,微风吹过,带起的凉意让得郁梦微微缩了缩身子。讲到“变故”的时候,她的声音还是一如之前的平静,仿佛变故不是变故,而只是吃饭睡觉这样的琐碎事一般:
“第一个变故,就是在这一天天的训练中,我长大了;而很不幸的,我长得又不算难看,尤其这双惹人的眼睛。”岂止不难看,又有多少人能在这双动人心魄的目光注视下不迷失了心魂?“那个组织中,有些人看向我的目光中已经开始带上那种让人心寒的恶意。终于有一天的夜晚,其中一个教过我刀法的教官试图对我下手——他死了,我用藏在枕头底下的刀杀了他,用的正是他教给我的刀法。我原以为,这么做的后果会使得我被组织处死,可这并没有发生。我被关了起来,有个在组织里很有地位的人找到我,说是可以通过他的关系将我放出来,条件是我以后只能为他效力,以及……”
以及什么,郁梦没有说下去,只是她眼中的那一抹嘲讽之色似乎说明了其中的内容:“我没有答应。在监狱中,我用指甲划花了自己的脸,想着如果这样你们还有兴趣的话,那尽管来吧。结果,再也没有人找过我了。就像被遗忘般,我在那黑暗的牢狱里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那一段时间有多长,我记不起来了,而我都觉得自己会疯掉的那个时候,迎来了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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