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舍“哎哟”一声,以手加额,轻轻拍了两下额头,说道:“瞧我这记性!竟给忘了。”一边说,一边随手翻了翻置放在案牍上的成堆奏折。
“那,您是还出城不出?”
此时天色尚早,远望天空,蔚蓝如洗。
邓舍沉吟片刻,做出决定,说道:“既然约好的,便如军法,不可言而无信,当然要去。也罢,自济宁开战以来,多日未得歇息,便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啊?哈哈。”
洪继勋、吴鹤年等皆在堂上。
吴鹤年凑趣,说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主公精通兵法,深谙‘师老无功’之理。该歇息的时候自然应该好好歇息!”
“你这话说的不错!老吴,这段日子,你也累得不轻,也该放松放松。今儿下午便随我一起出城打猎,如何?”
吴鹤年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道:“就臣这能耐,骑马走路已是勉强,怎能与主公相比,文武双全?”
邓舍心情不错,和吴鹤年开玩笑,故意沉了脸,说道:“我下过一道令旨,‘教海东秀才学骑射’。老吴,你虽位居高职,却也是秀才出身啊。距我下此令旨已有数月,怎么?你还没学会‘骑射’之术?”
“主公,您就饶了臣吧。”吴鹤年撩起袍子,便在堂上露出毛腿,用手指着,伸出去请邓舍观看,说道,“主公请看,这道、这道,还有这几道伤,全是前阵子学骑射摔的!”
“哈哈。我与你说笑耳。”邓舍转问洪继勋,“先生有意否?”
洪继勋自比孔明,清高孤傲,素来瞧不起武将,虽也能骑马,但若叫他去学骑射,与武夫们一样舞刀弄枪,却是万万不能,含笑摇头,说道:“主公难得雅兴,且请自去。……,估算时辰,该又有曹州前线以及有关察罕援兵动向的军报送来,所以,臣等下还要去行院看看。”
“也好!若有紧急军报,你可遣人叫我回城。”
洪继勋答应了,与吴鹤年一起告辞退下。
……
出了城,四野皆绿。
麦收虽已渐近尾声,但田间还有许多其它的农作物,诸如豆子、棉花之类。
豆子不须多讲,说到棉花,棉花原产印度、阿拉伯,传入中国大约是在南北朝时期,不过一直以来多在边疆种植。直到宋末元初,才开始大量普及内地,关、陕、闽、广种植得最多。
本来山东种棉花得并不多,但因邓舍深知此物具有极高的经济价值与实用价值,故此早在海东之时,他就特别要求地方强制推广,来到山东一样如此。规定民田二十亩者,种植桑、麻、棉各半亩;二十亩以上加倍。
山东、辽东的蚕丝业不达,种了棉花,别的好处不说,先一个,至少民间、包括军队士卒的穿衣问题就得到了解决。
北方不比南方,江南不但蚕丝业达,因为海外贸易的缘故,棉纺织业也已经很达,单只松江府一地,太平时候,每年就可供给朝廷军用衣料几十万匹之多。——为什么朱元璋说“天下诸侯,士诚最富”?他能不富么?所占地盘虽非最大,但又是产粮,“天下粮仓”;又有丝绸、又多棉纺织业,“衣食住行”,他占了两个“天下第一”,不富才奇怪了呢。
这也是为什么邓舍觊觎江南的一个重要原因。
辽东偏远,山东久经战乱,都太穷了。尽管有南韩这块还算富庶的地方顶着,但说句实在话,从夺下双城起,几年来,邓舍就没闲过,差不多十天一大仗、三天一小仗,银钱、粮秣方面早就十分困窘了,捉襟见肘。
欲逐鹿中原,没有坚实的经济基础肯定不行。
指望在辽东、山东展经济?即便察罕不来骚扰,也不说山东因为地势的原因,守则亡、攻则立,就以辽东、山东如今一穷二白的现状来说,没有个三年五载,也绝对难以展起来。天下群雄竞逐,时不我待。邓舍真是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机会“闭关锁国”,埋头大搞经济。
那该怎么办?一个字:抢。又所以,他之所以忽然决定南下徐州、欲图染指浙西,实在也是有内在苦衷,不得已而为之。
邓舍与随从驭马缓行,因他只是穿了便服,所以路上有百姓遇见,也只当他是从城里出来的“官人”而已,胆小的跪拜路边,胆大的不以为意。
整日在燕王府里,邓舍受够了底下人的诚惶诚恐、曲意奉承,忽然见此景象,不觉畅快。
人人都羡慕、想做人上人,实际上人上人做久了,有时候却也难免憋屈,会向往民间的生活。当然了,也仅仅是“向往”而已,真要忽然从人上人变成平头老百姓,享受惯了权力滋味的,反而会更不适应。
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邓舍很放松。
他指点道路两边的田地,与左右说道:“每出城一次,就觉得田间又有变化。绿意盎然,可爱至极。……,诶,你们看,觉没觉得良田又多了些?”
随从们应声附和。
有一人笑道:“将军说的是。俺前天出了趟城,在下边村子里听到了一句话,是说吴知府吴大人的。不知道将军听说过没有?”
“什么话?”
“吴公为政,乐不可支。”
邓舍微微一怔,笑了起来,心中有数,嘴上不说破,说道:“老吴为政确实不错,很有治事能力。自他来到益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