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残缺的弦月散发出森寒的白光,云国京城的沁兰园里唯有北房的灯火此时还微微亮着,房内的烛火快要燃到了尽头,烧得噼里啪啦作响,橘红色的火焰印在墙上,投射出浅淡阴暗的烛影。
房间的水晶珠帘后坐着一个女子,女子眉目清冷,红润的唇微微开启:“公子可知穆国使者明日就会抵达京城?并且这次的宴会名单上有令尊大人。”说到这里,女子略略一顿,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还有公子你。”
坐在珠帘外的男子面色依旧风轻云淡,相较于女子的凝重,男子的反应很是淡然,修长的手不慌不忙地将唇边的白色瓷杯放到桌面上,茶杯里的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荡起圈圈涟漪。
“家父不过六品官阶,此次能够参加宴会也是家父的造化。”男子的声音很轻,语气显得漫不经心。
女子眉头微皱,透过珠帘凝视着男子,她的语调很缓慢,微带着质疑:“公子难道不觉得蹊跷?”
隔着帘子,男子神色依然未变,他微微一笑,轮廓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冷汐信不过扶桑?”
冷汐的身子顿时僵住,关心则乱。
“冷汐自是信得过公子。”说着,冷汐从一旁的木柜上取下乌木色的匣子,拨开珠帘,走到扶桑对面,将匣子放在扶桑面前:“希望这里面的东西能助公子一臂之力。”
扶桑本欲拒绝,可在接触到女子坚定的目光后便改变了想法,心知即使他不接受,冷汐也会派人送到府邸。
接过匣子,扶桑起身行了一礼,眉目之间不复先前那般淡然,多了点肃色:“多谢冷汐姑娘不顾闺誉有损,及时将此事告知扶桑,更是赠物相助扶桑,此恩…扶桑铭记在心。”顿了顿,扶桑继续道:“天色已晚,扶桑便不打扰冷汐姑娘休息,告辞。”
冷汐愣了愣,抿着唇看着扶桑半响,随即点点头,眸中的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芊芊玉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声音轻如薄纱:“嗯。”
倘若不是扶桑离她很近,想必也听不清女子的回答,扶桑踏出北房,为冷汐关上房门,转身只见庭院的木槿花在寒风的席卷下纷纷落了一地。
台阶上也布满了红色的木槿花,雨水不停歇地洒落,有些还在枝头晃动的木槿花在大雨的摧残下,从枝头跌落到地面。
扶桑撑起竖在门边的白色油纸伞,走向大雨之中,他弯下身随手从湿凉的地上捡起一朵木槿花。
娇弱的花朵并没有因为风雨的肆虐便狼狈不堪,开得依旧鲜艳美好,水珠顺着花瓣边缘滴落到扶桑手上,凉凉的,扶桑心底似乎有什么被触动,原本带着些许肃色的眉宇,霎时变得柔和起来。
回到扶府已是三更时分,扶桑看着守在自己门外的少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少年似乎极为疲惫,倚靠在木门上睡得很沉。
扶桑轻轻推开相邻房间的雕花木门,打横抱起少年,走进房间,将少年轻放在床榻上,细心的为少年脱下靴子,掖好被褥。见少年呼吸均匀,睡得极为香甜,他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脸上尽是一片宠溺之色,这孩子想必是等了他很久吧!
做好这一切,扶桑才回自己的房间,将匣子放置妥当后,他并没有立刻入睡,而是坐在桌前倒了一杯凉水,睡前喝杯凉水是扶桑自幼养成的习惯,凡是他的房间每日必有丫环更换壶中的水,相较于清茶,扶桑更钟爱冰凉的白水。
冷汐的话他从不怀疑,他也很清楚这次的宴会不同寻常,隐隐的,他有种感觉,多年来自己疑惑的事就快要得到答案了,因此他即使明白来者不善,可也非去不可,哪怕前面是地狱火海。
寒意在口中蔓延,冰冷的触感让扶桑激荡的心情缓缓平复,手中瓷杯里的水在烛火的照射下映出他清雅的容颜,朦胧的,好似水中之雾。
黑夜渐渐隐去,大雨终于停下了肆虐的脚步,天际有微微的红光泛出,此刻,柏玉在扶桑门前踌躇不前,两只小小的手手绞在一起,黑亮的眼睛里流露着几分委屈,看上去有些可怜。
身后的两个丫鬟见此,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笑意,虽然不知道柏玉在为什么事纠结,可不用想也能猜到肯定是和公子有关。
害怕误了早膳的时间,拿着手巾的绿衣丫鬟伸手敲了敲门,得到扶桑的应允后,两个丫鬟这才推开房门,走进房间将铜盆搁在六角架上,把扶桑洗簌要用到的东西整理齐备后,便退出了房间,恭敬地候在门外。
扶桑见她们都退下了,这才从床榻上起来,站在铜镜前开始有条不紊地更衣穿戴,穿上冰蓝色的直襟长袍,用白玉梅花簪束好柔顺的乌发,扶桑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情有些复杂。
镜中的人容色秀美,眉目温雅,男子有这样的容颜是得天独厚,可惜…
扶桑叹了一口气,走出房间,见柏玉站在门前正一脸歉然的望着自己,长长的睫毛可怜兮兮地轻颤着,平日黑亮的眼睛因为害怕自己生气而夹带着几分不安,扶桑的心里顿时一片柔软。
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少年的头,柔声安慰道:“扶桑哥哥没有生柏玉的气,待会儿带柏玉出去买方糕好不好?”
听到方糕两个字,少年大大的黑眼睛流转着明亮的光芒,随即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语调里是掩藏不住的雀跃,清脆的声音明显的带着欢快。
走出沁芳斋,少年刚拿出一块方糕,还来不及递给扶桑,街上人来人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