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一切都没了。
老人家们在偲偲坐完月子后就回村里去了,他们眷恋那里平和宁静的生活,季世奇甚至私下已对女儿女婿说:“不管你们是否会回到京城,我和你娘还有芳雪,都会留在这里。我们老了,不愿再折腾了,本来大家住在这里,你们也不时常在眼前。若真有一日回京,不过是距离远一些,没什么差别。”
家里的气氛虽然没有变得很奇怪,可本该有新生命降临的喜悦总好像淡了那么一些,至于鹤鹤跑去问皇帝讨来一纸承诺的事,夫妻俩事后也没再提过,鹤鹤起先还忐忑了几天,之后便笃定了爹娘是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如是,虽然不奇怪的家庭气氛,无疑因种种缘故变得很微妙,就连不谙世事小云儿都会依偎着鹤鹤说:“爹娘好像不高兴呢,姐姐,云儿会很乖的,不惹他们生气。”
弟弟尚且如此,鹤鹤怎会体察不到父母的心情,可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才好,她去求来的承诺正是希望解除父母的后顾之忧,但为什么反而让事情变得更奇怪呢?
“云儿,你知道京城吗?”鹤鹤那天突然问起弟弟关于京城。
“知道,姥爷说过,可是姥爷也说,他不喜欢京城。”小孩子很坦白地告知姐姐他所知道的一切,却又忍不住好奇心问,“姐姐知道京城吗?我听嬷嬷讲,上次家里来好多人,就是从京城来的,姐姐,他们来干什么?”
鹤鹤不晓得怎么回答弟弟才好,莫名地想起那一日与皇帝对话时那个男人的眼神,不自禁地问云儿:“如果爹娘带着我们离开这里,去更好玩更热闹的地方,云儿愿意吗?”
“愿意!”小家伙立刻回答。
鹤鹤却不得不苦笑,她做什么让弟弟来选择,这个生养在蜜罐里的小家伙才是真的什么也不懂。
“姐姐去哪儿,云儿就去哪儿!”小家伙笑呵呵地腻着鹤鹤撒娇,虽然平日姐弟俩难免斗嘴吵架,可感情亦无比深厚,小家伙虽然还不懂事,却也知道疼爹娘,疼姐姐。
“云儿最乖。”鹤鹤哄着弟弟,又隐隐听见妹妹的啼哭声,这些年的生活在眼前呈现,母亲说过的话也不曾忘记,更记得那一日父亲独自坐在学堂的庭院里,再有皇帝那期待的眼神,仿佛一切结症在她的身上,那一纸承诺并不能换来平静的生活,因为父亲想要的不是这些,而母亲在乎自己是出于本能,她在乎父亲才是真正的爱。
“云儿,姐姐好像给爹娘添麻烦了。”鹤鹤喃喃自语,瞧着迷茫懵懂的弟弟,又实在哭笑不得。
那晚鹤鹤被妹妹的啼哭声吵醒,不久妹妹不再啼哭,可她却睡不着了,起身略略往窗外看,竟瞧见母亲披着衣裳抱了妹妹在廊下来回走。她穿好衣裳又取了件风衣推门出来,赶到母亲身边替她披上。
“还是我闺女好。”偲偲欣然,朝小女儿努努嘴说,“这小丫头比云儿还难带,你别瞧她这会儿睡了,回头我给放下来她一准醒了哭。如果都像你小时候那样乖,娘再生几个也不怕。可一个比一个磨人,娘再年轻也怕没精力。”
“让我抱会儿,娘你累了。”鹤鹤伸手要抱,偲偲也不拦着,小心翼翼把小女儿送入鹤鹤怀里,但念外头寒冷,和女儿一起回了她的屋子。
“娘好些日子没来你屋里了,这些日子竟忙岚儿的事,把你疏忽了。”偲偲看看女儿屋里的布置陈设,回头对鹤鹤笑,“娘总说最疼是你,可到底还是被弟弟妹妹分散了心思,总觉得你会好你很好,时不时的就忘记多关心你一些了。”
鹤鹤则笑:“娘这样讲,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偲偲过来看看小女儿,便让鹤鹤把岚儿放下,这小丫头在姐姐屋里倒会卖乖,放她躺平也不惊醒,只甜甜得睡得香,偲偲不禁笑:“看来和云儿一样,将来也一准黏你这个姐姐。”
鹤鹤却不假思索道:“等她长大,我都该出嫁了。”
偲偲扑哧一笑:“小丫头想得还挺远。”
“可不是嘛,我都十二岁了,姥姥常说十七十八就该嫁人了,若真是这样,到那时岚儿才五六岁,还不懂事呢。”鹤鹤很疼小妹妹,亲亲她粉嫩的胖脸蛋,“我更要多疼疼岚儿。”
偲偲本没打算对女儿说什么,可提起嫁人的事,不由自主便道:“有没有想过将来嫁什么样的人?这山城里的人你也见多了,适龄的少年郎也就那么几家,可不瞒你说,娘一个也看不中。”她把鹤鹤揽入怀,爱怜地抱着她,“你爹也不待见他们,总觉得我们的闺女,要嫁天下最好的男人。”
“爹不就是最好的男人?”鹤鹤嬉笑,并没有把嫁人当正经事来说,“差不多就行了,哪有个个都想爹爹这样好。”
“山城有限,可外面的世界就大了,比你爹好的男人也比比皆是。”话说到这里,偲偲本想说京城里就会有有教养的少年,可生怕女儿多想,只模糊地说了个概念。
鹤鹤却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好也罢坏也罢,适合自己能和自己过一辈子,就是最好的,就像爹和娘。”
“我闺女就是聪明,娘就是太笨了。”偲偲欣然,拥着女儿轻轻摇晃,“如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