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可是这胡姬酒肆有个规矩,无论是谁,都不许掀开这些胡姬面上的幂篱。”
幂篱?
我蹙眉,想起那和长姐几乎一模一样的木雕,她便常年面上覆着幂篱。
半夏还在说,有几个人胆子大,仗着有权有势,偏不信邪,结果全不明不白消失了踪影,连尸骨都未曾寻到,家里人想来胡姬酒肆寻人,来来回回绕了几里路,都只是原地打转,连酒肆的影子都没见着,碰了一鼻子灰,只能自认倒霉。
“所以啊,这长安城的纨绔子弟,是对胡姬酒肆又爱又怕,想收到名帖儿一睹胡姬美艳婀娜的风采,又怕得罪了酒肆的主人,死个不明不白。”
【三】
看来这胡姬酒肆,还不是想去就去的成,不管那名唤段天然的女子是何人,她这般轻贱人命,也太过残忍了些。
一直沉默的舜华笑了笑:“这不简单么,我们提前半月去。”
我一头雾水,和他对视一眼,看他面上狡黠的笑,恍然大悟:“你是想去偷长孙冲的名帖儿!”
舜华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我:“什么偷!只是暂借!”
从长孙冲那个醉鬼那“借”一张纸片,对舜华来说真是太过容易。他正午时下山,天色还亮着,便得意地出现在我面前,手中拿着名帖儿,冲我晃了晃。
一切准备妥当,我们顺利的来到这传言中神神秘秘的胡姬酒肆。帘外立着的美艳胡姬,一双又深又大的眼睛将名帖儿翻了好几遍,又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才开口道:“这里从不招待女人。”
舜华在我身后噗嗤笑了,我心里暗暗叹气:我都没行及笄礼呢我才十六岁我还不是女人!
开口却笃定:“我就是长孙冲!”
那人依旧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就在这时,又一个胡姬匆匆走了出来,凑近她耳语几句,那人立刻变了脸色,柔声道:“主人有请,三位请随我来。”
酒肆里竟和我想的完全不同,并非那种乌烟瘴气、酒味靡靡之地,竟是个极雅致的地方。修竹兰草,绿雪茜纱,中央是个很大的梨木戏台,右侧摆着筝琴笙瑟。已依稀坐了几个绿衣青裙的伶人,幂篱下眉目皆婉转。
我们坐在离台子最近的地方,我抬头随处看了看,却蓦然看见二楼雕栏处倚坐着一个窈窕女子,水绿黛色的长裙曳地,广袖上缀着月白的流苏,发上只一支木簪,整个人文雅静好,淡淡饮茶,虽以白纱覆面,但那一双眼若古水无波,举手投足间皆是温婉从容。
那女子似乎留意到我的目光,向这边看来,我忙匆忙避开了视线。
又闻一阵古乐之声,锦瑟和鸣了一段,便有五六个衣袖翩翩的女子翩跹而来,皆着青衣,绒花绾发。绿雪盈盈,很是好看。正看得入神,却听见乐声渐轻,那一种伶人碎步退去,随即拥上来了一位身姿婀娜的佳人。
水袖如云,紫衣燕燕。美则美矣,我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姑娘的舞姿乍看行云流水毫无破绽,可太过完美,总有些不真实,虽美若不似人间所有,可一姿一旋并无神韵,就像有人牵扯着她的手脚一般。
突然,寒光一闪,如云水袖里一枚软剑应声而出。
和长孙府中,一模一样的套路!
果不其然,那锋利的寒刃直直向我的方向刺了过来。
真佩服自己在这弹指之间,还可以心里默默感慨一声:怎么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