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戴苹一个回身一把拉住傻承哥的车后头,那傻承哥哪里知道母亲的意思,说:“妈,你也要去吗?阿娇,快腾个位子让妈坐。”龚戴苹一个声音吼起来:“去你个头。”阿娇赶紧说:“听妈的,我收了钱就是了。”方才放了哥妹俩。
这哥妹俩,当哥的是丑陋无比,当妹的是美丽长相。阿娇圆脸亮腮,身段子不肥不瘦,这一天上身穿了一件红黑搭配得很协调的便装,下身宽松牛仔便裤。承年踩车,阿娇坐在车沿上,啤酒箱底与三轮车子相碰吱嘎作响,清风吹秀发,阿娇今天显得极为漂亮洒脱,行人纷纷转头来看。到家门口停了车子,惠儿出来一看两箱啤酒到了,因见是顾家兄妹帮忙送的啤酒,一面与阿娇问了话,一面就向屋里喊男人出来搬箱子。屋里四人在说话,成中听了喊叫,道一声“酒到了”,人站起来,向屋外走去。阿娇一见了成中,只觉得有隔世的恍惚:成中虽然进狱只半年,两家也同住镇西,但好像有很久很久没见面了。
成中满嘴酒气,伸手拍承哥的肩膀,对阿娇说:“阿娇,原来是你们呀!”承哥被人一旦拍着,就呼噜呼噜的张了嘴冲人鬼笑。阿娇还是半天没回过神来,迟疑了说:“成中哥是你吗?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了。”惠儿就搬了一箱酒,招呼他两个:“还愣着干么?快进屋吧。”成中把另一箱酒驮到肩上,笑道:“变老了是吗?家里阿姨好吗?”
“我妈身体比以前差多了。”阿娇答他。
“你不是还有两个姐姐吗?都出嫁了?”成中一手勾在箱顶上,转了头又问。
“都走了,现在只我一个人在家。”阿娇的脚步就随成中驮了那酒向屋里走去。她发现成中驮酒时腰椎间明显突出一个尖块,心里估摸那是一块伤,正要说着什么时,只听成中嘻嘻笑说:“你还不想嫁人呐?都几岁了!”她大声地回着:“不嫁了。”
两箱酒放到地上,太古过去一手勾了两瓶,一瓶用拇指潇洒地剔开盖子,一瓶就放到桌面上。太古抬了头,眼神凝固了,阿娇进屋令篷壁生辉,略显黑暗的屋里顿时敞亮起来。太古拖步坐到座上,目光从此再难离开阿娇。恩凡和子山在吮筷子作笑,二人也抬了头来,没十分把阿娇看得清楚。承年嘴里嘿嘿的声音,无聊地在屋内转圈子。
惠儿让阿娇坐下,阿娇就欠了身坐下,但并不沾酒。惠儿向大家说:“她就是承年哥的妹妹,顾阿娇。”这阿娇鬼使神差把眼睛瞄向子山,子山也往这边望,二人正巧对上眼了。阿娇急忙收回眼光,心里腾腾地跳,竟似被电了一般,耳根迅速红了。惠儿有所察觉,但她只顾着忙,又开始介绍席上的众人:“这两位是徐恩凡,牛太古,我们镇上的,一个镇南一个镇北。那一位叫林子山,是大家的朋友。”阿娇的眼光又扫过子山,与子山又对上眼了,这次是子山先自避开。席上气氛热闹,大家都不以为意。惠儿与阿娇互至暄寒,男人吃男人的酒,女人就聊女人的穿衣打扮,家长里短。承年仍在转圈子,做些傻里傻气的动作。太古一面喝酒,一面眼不离阿娇。恩凡喝了一声:“太古,我挖了你黑珠子。”太古慌忙把眼低了低。
承年在屋内走来走去,忽然就开口:“阿娇,钱,阿娇,钱!”阿娇温火起来,赶紧走去向他打了一下。惠儿如何不会意了,说:“对对对,酒钱你们带上,麻烦你们交给旺盛吧。”就把眼睛去看恩凡。阿娇忙说:“急什么呀?先放着吧。”恩凡说:“那哪行?”把钱给了阿娇。阿娇取了钱,又坐了一会,与承年离开了屋子,一路踩车回到雷旺盛批发部,把钱和车交与旺盛,二人回来自己家中,龚戴苹自然一番问话。阿娇说:“妈就放心吧,人家给钱干脆哩,哪里是你想的那样!”
眼看天一点一点深下去,阿娇的心意恍惚起来,山里的冬鸟声声啼唤,一只间歇地来一声,另一只就附合上一声,她竟不知自己要干什么了。屋里没有音取了看,随手又放下,放下又取了看,心极不在焉。摁了灯光,在窗前又站了好一阵时间,远处如梦的夜景里,迷幻出林子山黑黑的脸盘。
阿娇离开成中家,子山越发纵酒,众人见他举杯的频率高过之前,只道是喝酒喝出了意境,便更加勤力地劝杯。子山醉如神仙,出来屋时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了眼问恩凡:“牢里什么时候生了这么多白花花的街道,我怎么不知道?”
恩凡叫辆三轮夜车,将他拉到镇南自己家中。子山晕晕乎乎被恩凡扶到床上,夜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