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忽听院门开启,原来是李元芳和李三按照约定一路寻来,转眼便进到殿中。狄仁杰立即抬头望向李元芳,沉声道:“元芳,你可有何发现?”李元芳点点头,拱手道:“一切都如大人所料,那雷音殿内果然设有暗道,直通墙下密室。”狄仁杰顿时与曾泰对望一眼,动容道:“快些个给本阁仔细说说。”李元芳领命,拱手道:“大人,卑职按照您的吩咐,一早便装成寻常香客进到寺中,并趁人不备悄悄潜入雷音殿,藏身于屋顶木梁之上。过了不久,一个寺主打扮的老和尚,亲自领着张昌仪的那名车夫进到殿中,随手按下藏于佛像背后的一处机关,东面的墙壁立即缓缓从中分开,露出墙下的暗道入口,二人便一同进入密室。”狄仁杰手拈胡须,不住点头,倏尔哈哈一笑,目光炯炯地环视众人,朗声道:“通过刚才敬之的陈述,以及元芳的发现,本阁现在终于可以断定,天龙寺内那一群离奇失踪的胡人画工,和敬之所遇见的那些胡商,定然就是同一伙人。”
曾泰猛一击掌,恍然道:“正是,正是,听恩师这么一说,学生也是茅塞顿开。想来那些胡商定然是垂涎寺内质库中的财宝,因而装神弄鬼假扮画工,秘密潜入雷音殿地下宝库盗取财宝。而敬之所得之物定是贼赃无疑,因此才受到洛阳县的通缉,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狄仁杰点点头,立即吩咐道:“李三啊,你即刻将徐敬之送到河南县衙,待所有案犯全都缉拿归案后再依法处置。”徐敬之闻言登时脸色大变,不住叩头道:“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小人和本案并无任何干系,小人冤枉啊。”狄仁杰示意李三将其由地上扶起,笑道:“敬之啊,你不要如此紧张,虽然你并没有参与偷盗,但确实因为一时贪财而售卖贼赃,这已经是触犯了国家法度。然而念在你肯向我等交待一切,本阁自会向主司为你陈情,相信个中是非曲直,法官定然会依法给你一个满意的判决。”说罢缓缓起身,高声命道:“曾泰,元芳,立即随本阁赶赴南市!”二人同时领命,紧紧跟随狄仁杰出了庙门,一起登上马车,径直朝南市疾驰而去。
洛阳南市地处洛水南岸,在前朝大隋时期曾被冠以丰都市之名,其时周回八里,通门十二,尽占东西南北四坊之地,内含各类商铺一百二十行、总计三千余肆,可谓富甲天下,声名远播。后虽于大唐贞观九年,分其东半筑为临圜、永泰二坊,又从西北部割出半坊之地建成通利坊,仅仅残留南北一坊半之地作为新的洛阳南市,但于城内诸市之中仍然地位翘楚,难于撼动。当狄仁杰主从三人踏足到这一片富贵繁华之地时,隆隆鼓声正自位处街市中心、象征朝廷管辖的旗亭之上徐徐传来。身着深青色圆领官袍的市丞大人,巍巍驻足于二层楼上,一面挥动鼓槌,一面吩咐属下吏从小心升起彩色旗帜,以此公告世人,午时已达,正式开市。曾泰眼望身周那些人头攒动、川流不息的购物人潮,耳管中的隆隆鼓声于瞬时模糊不闻,取之而代的则是来自于四面八方、高低远近,操着各色腔调的生意叫卖之声。面对如此彰显国家昌盛、物阜民丰的热闹场面,他不由心潮澎湃,豪气干云,油然笑道:“好一个南市,好一个神都!恩师,您看此处八方辐辏、万货云集,在我天朝治下百业兴旺,物阜民丰,此实乃古今未有之盛世,足以证明我天朝上邦独处世界中心啊!”
狄仁杰微笑点头,双手背后道:“是啊,曾泰,这治市之法与那治国之道同出一理,正所谓建标立候、陈肆辨物,必须得秤以格、斗以概,立之以矩,系之以法,才能够达到上下有序,纵横有度,社会自然流转的和谐之态啊。”曾泰立即点头,沉声道:“恩师所言极是,这或许正是古圣先贤所理想的那样,即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国家法度的维系下,百姓安居乐业,自由自在,此实乃我等为民父母的职责所在。”就在他师徒二人志同道合、高谈畅论之际,忽听得沉默半晌、始终难插一言的李元芳从旁苦笑道:“大人,假如您再和曾兄这般书生意气、荡气回肠下去,卑职,卑职一颗大好头颅恐怕都要炸开来了。”狄仁杰顿时哈哈大笑,抬手一直前方,朗声道:“走走走,看来我等还是先办正事要紧啊。”
三人按照徐敬之所说,径直绕过旗亭转而向西来至一处巷子前,就见巷口处密密匝匝围拢了不少看客,其中又以胡人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