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只想在这家餐厅里坐到天荒地老,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熏香炉,纯黑色的磨砂面,镂刻着一尾张大着嘴巴的鱼,几缕白色的烟袅袅盘旋,从嘴中缓缓升腾而起,然后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茉莉的清香,镂空的鱼肚子泛着白,有一豆微弱的小火在里面明明灭灭,看不真切,我坐在挂在壁ding的摇椅上,绿色的叶子缠绕在两根拳头般粗细的绳子上,三三两两攀爬着些叫不上名字来的花儿,份嫩嫩的花苞还没舒展开身姿,我慢慢地晃动着椅身,双脚时不时地点着木质的地板:“点菜这种事情我不拿手,还是老样子,你点我吃吧。”草草地翻了几页菜单便兴致缺缺地放在了一边,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摇椅上,听着《水边的阿迪丽娜》,有种失神的错觉,仿佛,我还是那个21岁在巴黎求学的姑娘,每个礼拜三和司马奕在十三区的中餐馆解决晚餐,然后拖着一个撑得不能再撑得大肚子去挤人永远都是那么多的183公车,狐臭味和浓烈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黑皮肤的大妈一个人占据着两个位置,她硕大的屁股安然摆放在双人椅上,露出深深的乳沟,手上纹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图形,有点像象形字,再仔细看,又会觉得是某个部落古老的图腾,一个看着像是阿拉伯后裔的男子打着电话,夹带着浓重的口音,听着总觉得他会要咬到舌头,孩子刺耳的哭泣声,他的妈妈温柔的安慰声,有时,是刺耳的辱骂声,以及前排姑娘摇头晃脑听着的rock,嘈杂的声音从她的耳机里飞出来,听得一清二楚,搅得我的脑袋发涨,加之之前吃了一肚子的食物,脑袋中的血液顿时少了不少,公车的暖气永远都是那么足,所有的味道和声音在这一刻发酵蔓延,然后,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一切的一切交织成一幕无法忘怀的公车生涯。
“男朋友找得怎么样了啊。”司马奕闲闲地剥着一只基围虾,口气清闲地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真好,是吧。”
我搅了搅眼前的银鱼蛋羹,挑起一勺,塞到自己的嘴巴里,瞬间,几条白色的,比指甲大不了多少的鱼儿近入了我的胃中,被粘稠的胃液包裹,过了今晚就会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觉得你们一语成谶,嫁杏无期,一个人在奔三的迢迢大路上披荆斩棘,不要说王子,就连骑着白马的和尚也未曾看见。”嗯,自己的语气也是不错的,“唉,这天气么,一般般,就是飘了点小雨。”
“遇到一个骑士就不错了,要求不要这么高,哪里都是骑着白马跑的王子呢。”他夹了一块淌着汁水的牛肉,放入口中。
“我的原则是宁缺毋滥,既然找不到那个可以将全副身心都托付的良人,倒不如就这样一个人潇洒走天涯。”
闲闲地聊了一下最近各自发生的事,吃到一半的时候,我的眼睛斜斜地瞟了一下门口,一个服务生殷勤地领着一对璧人进来,近来和顾睿真是有缘,时不时地能和他碰在一起,不过,那个女子,肯定不是姜凝眉,然而,美貌也是丝毫不逊于她的。戳了戳眼前快吃完的蛋羹,剩下的几条银鱼被我戳得一片狼藉,上半身和下半身都分开了,躺在碎成小颗粒的蛋上,很是凄惨。
“还没有和我说你的新娘呢,怎么样啊,说来让我乐呵乐呵。”对于司马奕,从来不需要客气,“事业型的还是温柔可人型的?”
“她很温柔,她有一头长发,喏,这么长。”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比了比腰。
“那不是你最为钟爱的么,长发及腰,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啊。”我眯起眼,笑了笑。
“奕总,真巧,在这边能够遇上你。”耳边,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伴着淡淡的香水味,是清新的木屑味,轻轻煽动鼻翼的时候,就分辨出了这个味道,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迷这一款男香,还特地买了一瓶,把自己的衣服喷了个也不放过。直到子裴一脸嫌恶地看着我,仿佛是在看一个变态,冷冷地说:“兮兮,只有妖人才喷男士香水,这年头就连人妖也喷missdior。”那一晚,正好心情低落,于是将三分之二瓶ane尽数洒在了他的被单上,此后一个礼拜,子裴都不曾去过他的房间。
四十五度角抬头,便看到了顾睿那张熟悉的侧脸。不得不说,顾睿的侧脸还是很有看头的,分明的棱角,挺直的鼻,略略向上吊的眼,唇红齿白,恐怕这炎薄的唇形是他唯一没有变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