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沉月朗,寒风细细。
扬州运河两岸的秦楼楚馆灯火通明,笙歌琴曲不绝于耳,胭脂香风十里飘逸。更有装潢华贵的游船画舫穿梭其间,所到之处,浮灯流水,光影绰约,仿若漂游在迢迢星河。
我坐在扬州最大的倌楼疏影轩二楼的雅间里,隔着河岸遥遥望去,依稀可见出云阁那处正张灯结彩,红光笼罩,一派喜气洋洋。
只要长了耳朵的扬州人都知道,今晚是出云阁阁主楚衍纳妾的大喜之夜,只是旁人娶小老婆向来能低调便低调,这一位却将此事办得如此风光得体,比当初他娶我这位原配夫人时的排场还要大,像是怕外人不知道他十分中意这位新过门的小娘子一般,实在叫我心里膈应得慌。
“秦贤弟,秦贤弟……”
“呃……哦,刘公子,你刚才说到哪了?”我兀自想的出神,竟有些心不在焉,忘了今个儿来这里要办的正经事。
这位刘远新是新任刑部侍郎家的公子,相貌堂堂,品行端正,肚子里也有几分墨水,原本是个可造之材,只不过因他有一个上不来台面的嗜好——偏好男风,令侍郎大人觉得脸上无光,所以在家中并不受待见。
我与他是在疏影轩相识的,平心而论,我傅琴霜虽然好美色,眼光却是极高的,刘远新这般的姿容根本不能入我法眼。我之所以会起了勾搭之心,当然是因着他父亲的身份方便我日后行事。只是我万万没料到,这刘远新在刑部侍郎面前早已失宠,根本不能为我所用。如今招惹上了,想甩开却是不易。成日听他在我耳边叨念自己如何怀才不遇郁结在胸,还热切的与我称兄道弟,委实叫人头疼得紧。
“秦贤弟今日面色看起来不大好,怕是没见着秋潋相公,心中不爽利吧?”刘远新笑了笑道,“可惜了,今日好不凑巧,秋潋小相公已经被一位贵客包下,不见旁的人。贤弟若是当真非他不可,我这就去把人要来。”
秋潋是疏影轩的头牌清倌,模样一等一的俊俏,很对我的胃口,虽是沦落风尘之人却难得有几分淡雅脱俗,清格华贵。挂牌不到两年,红透了秦淮河的两岸不说,便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也有不少是他的入幕之宾。
我与他私交不错,往日来疏影轩必会到他屋中小坐片刻,蹭一碗上好的雨前龙井。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却早早的就撤了牌子,连我上去寻他也吃了闭门羹,这在以往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也不知今晚他要招待的是哪位贵客,竟有如此大的面子。
“不忙不忙,佳人既然已经有约,还是不去打扰的好,免得唐突了贵客。刘公子的一番美意,在下心领了。”我摇着檀香折扇,笑吟吟道,“刘公子今日不是要介绍一位经商的好友与我认识,怎的这个时辰还不见人影?”
“贤弟莫急,我这个朋友不是那不守信用之人,想来是叫什么事给耽搁了。”刘远新说着站起身来向楼下望去,面上突然一喜,指与我看,“你瞧,这不是来了么?”
我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锦缎长袍,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正从楼下拾级而上,朝我们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