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顾十八娘也是日日想着这个问题。她算了好久,上个月的前半个月生意只是平常,后半个月才开始有了起色,最高的时候每日能得九十余文钱,若是照九十文来算,一个月能有二两七钱进账。这样自己家下个月初一能得六百文钱,往后的月份能得九百五十文。这钱虽然是不少了,但扣了那利钱后,也只能剩下三百五十文了。她从前也是当过家的,知道再怎么缩衣节食,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还是得吃九斗米的。若哥哥能考上廪生还好,若是考不上,那自己家便还是入不敷出,三个月后,不是还得收拾行装,回建康去。
这可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顾十八娘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在食盒里装了四碗豆花,出了门,给巷西口的几户人家送去。
见顾十八娘上门,张秀才把她喊到一边,小声说:“小娘子,你往后每隔一日,再多送一碗过来吧。”
顾十八娘听的不明白,问:“那我明日送两碗,后天送一碗?”
“正是。”张秀才说。他在街上摆摊子,以代笔为生,家中也不富裕。他家娘子虽然也喜欢喝豆花,却不舍得多喝,每日只饮小半碗,留了大半碗给自己。他见娘子如此,心中既感动又惭愧,便想到这么个办法。
顾十八娘想了想,便明白了。她想着,一碗豆花值不了什么钱,便说:“张大叔,你照顾了我们这么久的生意,我往后每日送两碗来,你给一碗的钱就是了。”
“使不得使不得,”张秀才连忙推却,说:“小娘子太客气了,你们家也不容易,哪能如此。”
“那每日两碗,你给我一碗半的钱,可好。”顾十八娘说。
“不了,还是隔日加一碗,我两天给你三文钱。”张秀才坚持到。
“就依张大叔的。”顾十八娘见自己说不动张秀才,只能答应了。心里却想,自己后天也像以前给彭大夫送豆花那般,放下碗就跑,看他是收也不收。
过了几天,张秀才见顾十八娘每日都端了两碗豆花来,他每次塞了两文钱给她,她却坚决不要,只肯两日拿三文。如此几回之后,张秀才坳不过她,终于是道了谢,答应了。
顾十八娘那日从张秀才家出来后,便想,其余的几位街坊家想来应当也是差不多情况,当家的喝着,媳妇却是在一旁看着,这想想就让人尴尬。于是,她送豆花去的时候,便一一与他们说了这个办法。有几个喜欢占些小便宜的街坊一听四碗只算三碗的钱,立马就答应了。另一些爱面子的,第一次没答应,过了几日,见别家都是如此,也最终答应了。
这样送了几日,顾十八娘觉得这主意甚好,便也和玉带巷的几位主顾说了。玉带巷的那些街坊知道竟然有麻烦人送上门,还四碗算三碗这样的好事情,也都高兴的答应了。
每日,顾十八娘早起,先送完十七户人家的三十四碗豆花,再推了小车,在卯时前赶到了稍远一些,但更为热闹的来凤街。那来凤街是条东西向的大路,去县衙县学,东街西街的,都要打这儿路过。顾十八娘每日早上来此处售卖,总能有十几人来吃豆花。这样下来,只一个早上,她就能卖出五十余碗,能得四十多文钱。早上卖完后,她和春巧又推了小车,去磨坊装豆花。林承恩只得一双手一双脚,拼命的做,一日也只能做出几十碗豆花来,哪够她们卖的。于是每日午后,两个小姑娘干脆合了一处,都去大石街,两人结伴,说说笑笑,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
林家院子里,秦淑贞终于下了地,晚饭后,她在院中来回走着,抱着福哥儿逗弄。那娃娃生的白胖,林母又经常夸他福气好,于是取了个奶名,唤作福哥儿。
正房里,林母正和春巧闲聊,两人的对话有一搭没一搭的,稀稀落落的飘了出来。
“巧姐儿,你说,这读书人出来做生意就是不一样啊。三千多文钱,咱们什么时候一个月见过这么多钱啊。”林母想着昨日与曹氏数钱,一堆一堆的,地上都快摆不下了。
“可不是,”春巧想着,十八娘不过才十岁,刚出来做生意时还有些生疏,但才过了一个月,竟与自己般老练,而且她还想得出这么好的主意,不得不服气的说,“真是与我们不一样啊。”
“所以我说啊,咱们家福哥儿命真好,她娘休息着,咱们却比以前赚的还多了一倍。”昨日,林家分得了二两二钱,林母乐的是合不拢嘴,晚上睡觉都睡得不踏实。
“何止呢,”春巧说,“哥哥若是能多做些豆花出来,我和十八娘又可以多卖些了。可惜哥哥是忙不过来了。这个月,娘要是也去磨坊了,咱们赚的钱还要多。”春巧想起上个月,自己经常是未时就卖完收摊回来了,觉得不尽兴。
“还要多,”林母听了,仿佛看到了满地的铜钱,不由咽了咽口水,说:“这咱们家可哪用的完呀。”
“娘,”春巧听了林母的话,笑着说到:“不如咱们以后也供福哥儿,他哥哥现在每个月还能从学堂里领六斗米呢。”
“读书还能有米吃!”林母眼睛睁圆了,不可置信道,“还能有这样的好处!”
“这算什么,”春巧说到,“若是以后福哥出息了,得了功名,那好处才叫多呢。”
“好,好,”林母想着那些不知道的好处,觉得幸福来的突然,连忙道好。“等福哥儿大了,咱们就送他读书去。”
在院中的秦淑贞听了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