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听王公公说已经把威武侯安置好了,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继续看奏折。
对方拿不准她的主意,又问:“今天晚上陛下要不要…?”
“要,为什么不要?”她停了一下笔,“去弄点厉害的药,看威武侯那身板就不行,再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你知道他的腿,到时候扫兴就不好玩了。”
王公公愣了半天才把嘴合上,“奴才遵旨。”
“滚回来,”苏倾把笔掷在桌上,语速飞快,“我说去就去,你也不想想我才围了他的城,他不行刺我就不错了,还跟我玩?玩个屁。让太医去瞧瞧他的腿,有什么好药用什么。”
王公公应了,刚出去又回来问:“陛下说的药不是…”
“不是!”
三日后,苏倾到底是忍不住,暗搓搓地拎了壶酒去见崔目。他正倚在床边,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月亮,见有人来,也只是淡漠地动了下眼睛。
她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犹豫了半天才出声,“好久不见,你...还习惯吗?”
“今天月亮很好,我带了酒来,”苏倾往里挪了两步,“那些文人不总说望月思乡什么的酸话,我想着万一你也那样了,起码还有好酒。”
房间里没点什么灯,忽明忽暗的火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酒杯被添满,小巧的两道水声。
他看着她紧绷的手背,终于开了口:“草民身体不便,礼节不周还请陛下恕罪。”
“没罪没罪,”苏倾一颗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试着开玩笑,“什么草民,威武侯的名声,就算是梁国深山里的八十老翁也知道。”
“那是以前,如今无人不知的恐怕是威武侯不仅成了废人,”崔目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杯壁,笑容讽刺,“还自甘堕落地成了梁皇的男宠。”
他举起那杯酒饮尽,“恭喜陛下如愿以偿。”
苏倾脸上的笑凝固了。
她克制了很久,把酒杯放回桌上,“你这么觉得?”
“不然呢?”他又喝了一杯,苍白的脸上带了些红晕,费力地把两条腿从床上搬下来,“我倒不知陛下对我如此抬爱,可惜抱回的不是美人,崔目愚钝...”
“你醉了。”她听见自己说。
男人脱下外袍,慢慢解开自己的衣服,胸腹上疤痕累累,他并不打算到此为止,只是木头一样的双腿阻止了接下来的动作,试了几次都是徒劳。
“…残了身子又毁了脸,怕是伺候不好陛下,”他赤着上身,微微偏了偏头,“要不您自己来?”
“够了。”
苏倾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颤抖,把手收回桌下攥紧了裙摆,眼睛死死盯着灯罩上描的青竹,“你非要这样?”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放屁!”她终于忍不住砸了那盏灯,烦躁地走来走去,低吼:“崔画逼我的!你的小妹妹,你的心上人,她逼我的!你也逼我…你倒是什么都愿意为她做!我有什么办法?”
黑暗里,崔目看见女人的眼睛闪着莹莹的光,她挺直了背站在他面前,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咬牙切齿地说:“别那样想我,崔目,你只会对我厉害,这不公平。”
他沉默许久定下神,说:“大军压城的是你,和旁人有什么关系?”
“和旁人没关系,是你的好妹妹要拿你换梁国退军,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信就信,不信拉倒。”
“你…答应了?”
“是。”
“你骗我,”男人的眉头慢慢展开,终于放下心一样,“你不了解她,她从不做冒险的事。齐国此次绝无胜算,梁国怎么会因为一个断腿的将军退兵,除非是为了羞辱我,羞辱齐国。你的故事讲不通。”
“梁国不会,我会。”她面无表情。
风吹得青色的纱帘飘起来,把苏倾遮在后面,崔目猛然发现这个张扬的,任性的,杀伐果决的一国之主,原来只有那么小一点。月光照下来,她瘦骨伶仃地在柔软的布料上显出一个孤单的影子。
他突然就有些迷惑了,“为什么?”
纱帘落地,苏倾又回来了,“她不能那样羞辱你,我不允许。”
她身体僵硬,声音也硬邦邦的。如果面前的女人是只小兽的话,崔目觉得对方一定正浑身毛发竖立,嘶声朝他警告着。
可你在抗争什么呢?你要保护什么?
崔目不明白。
“我虽然喜欢你,可不稀罕用那样的手段,我嫌丢人。”临走时苏倾背对着他,声音隐忍又冷冽,“你不值得,这世上的人都不值得。”
她大步走出门,“来人,夜深了,伺候威武侯休息。”
越来越远的背影带着点不再回头的决绝,崔目无意识地握紧了一床散乱的衣袍,心里突然有些慌张。
他差点忘了苏倾是多么骄傲的人。
那时他们一起上战场,去打蛮夷,遇到一小队散兵,全是些十岁出头的小孩,灰头土脸,饥肠辘辘。苏倾好笑地带他们大吃一顿,把人送走之后她在帐篷外想了一会儿,对他们说:“不打了,去议和吧。”
“他们不过是想要些盐和茶,”她无聊地甩着马鞭,夕阳把她高高竖起的马尾染成金色,“开互市呗,为什么不能和蛮夷做生意,谁规定的?你们看那些小孩用的是什么刀,我不打,谁爱打谁打。”
幕僚劝她,说威震四方才是为君之道。
“那是他们的路,我不稀罕,”苏倾一扬眉,十七岁的年纪嚣张得无法无天,“逼得别人吃点盐巴还要靠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