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回到家中已是零晨二时正。关上大门,我转身背靠在门上才敢喘囗气,冰冷汗水登时像缺堤一样从我扩张得像个黑洞的毛孔中涌出来,我曲着身子,任凭脸额上的汗珠掉在地下,才又发狂地跑到睡房去。我脱去上身所有衣服,然后狠狠地摔落地上,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我就把床边的衣柜用力推倒在地上,又气冲冲地快步跑到书房从笔筒中取出几枝不同颜色的箱头笔,又急步返回睡房内,我便站在倒下的衣柜上,开始在墙上圈画起来。我先把同这件事相关的人物、事件写在墙上,然后把互相有关联人事用相同颜色笔圈画出来,也在圈子与圈子之间画下箭咀记号来表示它们的联系,理出事件与事件间的相连性,这方法,我叫他作:树表。画到没有地方可画了,又把隔邻的衣柜也推倒在地上,一个接一个……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像着了魔一样……忘情地……圈画……圈画……圈画……当晨光第一线透过窗纱穿进房子里把房子照得通透,然后又悄悄溜走,使得房间顿时再陷入黑暗之中;接着又有街灯微弱地替代了阳光投射进睡房内,我便停下来。一度微微麻油香味仍在空气内残存、回荡……在厨房的洗碗盆内这时已多了三只还留有残汤的面碗和一只大大的碟子。我向浴室走去。——投进花洒,就让水柱绵密地打在身上罢。——走进厨房,就趁下厨煮食的时候,专注地煮个面、炒个菜。——趁没有心情、没有胃口了,更要好好吃一顿;真的不愿吃了,更要更要让自己好好饱吃一顿。这就是我面对困难的处理方法。这就是我管理人生的硬道理。我现在平静地躺在床上,作了个自己觉得最舒适姿势,就把这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情,巨细无遗地想一遍,然后就放松自己,好好睡一觉。当我再度睡醒时,就趁仍可利用街灯的灯光来辨别出墙上字符时,我就打了几个电话给我几位好朋友。但当我准备再去打这个最后的电话号码时候,我还是迟疑起来了。我脑内顿时一片混乱,感性与理性在互相排斥,整个人登时变得好茅盾,变成了另一个好实在但我从来最怕面对的自已,是一个怕死,胡思乱想,犹豫不决,口是心非的自己。只是拨通一个电话吧,又不是去打怪兽救地球!却老是左思右想的……无谓地无止境地挣扎的——我在干什么呢?“正白痴。”我不禁像个疯癫汉一样对自己不断破口大骂。电话会吃人吗?被拒绝很难受吗?不是常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另一方面却又不敢承认,努力去砌词推搪。她可能正忙着呢。呃……她……她不会在香港的……到了——香港,她会——告知——我吧?呃………也许……明天吧——明天再打吧……唉,阿o呀,你勇敢些啦!拨给她!——成功,占一半,失败也是一半。但放弃是零呀!我紧握住手机——这算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吧。我深吸口气,我知道无论自己把这个本来要优先拨号的电话拖迟至下一个再下一个,我还是没多大勇气面对她……我忽然发觉自己不是想象中勇敢,就算我只是在脑里中略想一想起她唇上挂着的笑意,我的呼吸就会急促起来,我的心就会失控地乱跳,而手中的手机也突然变成一块沉甸甸的铅块,狠狠地把我坠落在湖底之中,令我无处躲避,令我无法不去直接面对你……唉……如果我能选择,我宁愿再去面对那个诡异而令我心寒的女囚犯,或是比这些更令我心胆俱裂的鬼东西我也不愿面对你。无错无错,我是没胆量去告诉你我是喜欢你的。对对对对,每次我看见你离开的背影我个心都会很痛很痛……我承认我承认,其实每次贴着你的肩是我为了试探你反应,我望向你的手不是我口中所说的:没什么。我是很想很想捉住你手不放开!——那又如何呢?我还是深深叹口气,把你的号码按下——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吧。唉,我又胡思乱想起来了——当我听到那单调而急速又重复的嘟嘟响声不足4下,我就开始在脑内设下情景,想象下一秒我们共处状况——你会用很紧张的心情来等侍我前来接你吗?还是用你处理案情那种如大国手用手术工具把病人镇定冷漠地割切的目光呢?还是……还是根本你从来都没在乎过我呢?——我真的不敢再想象,我没勇气面对……我还是放下电话吧……我还是要——放下电话?呃……“喂,喂喂喂——o仔是——是你吗?”寒终于接到电话了,她……她知道是我了……是我了……“嗯。”我沙哑地应了一句——唉,我的声音本来就是十分沙哑的,嘻嘻,但一听到寒的声音我又忽然很生气。寒知道我生气原因:“我……我刚下机回家,手上满是行李,我已赶快去接你电话了,你很着急嘛?”我被她说中心事——她每次总能像手枪上的瞄准器般套着我,只要她小手轻轻一扣就会把我打中,这感觉很难受,却又世上难寻。寒了解我,当然也了解我的静默,她把话独自接下去,像是听到我心底的提问:“对。我现在又返回香港了,要先回总部报到——你……嘻嘻……你很想见我?”她本来语音轻快而甜美的,就像一阵微风在拂动,但说到最后那两个字,却还是显得迟疑和格外沉重又有点令人心痛的苦涩味。我深吸吸一口气,鼓起了仅余勇气,“我……我想你……”“嗯?”她小嘴轻哼出疑惑和期待打断了我话头。我没理会她继续勇敢地就像个清兵胸口画了勇字,就闭着眼地盲冲上去:“我想你帮我去调查一件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