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将近,料峭的天气渐渐热了。骤然而至的炎热让人来不及防备,原本沉寂一时的蝉儿似乎也像是得了特许一般,叫得越发嚣张。宫中烦心之事本就多,这下又加上酷热天气添上几分躁意,再沉静的景儿看上去也让人觉得心烦。
以晴受不住溽热的暑气,受了小路子送来的冰敬之后,便周身懒散的靠在树荫下的美人榻上乘凉。疲懒抬头看看前头已近乎焦土化的晴天白日,以晴实在不能又暗暗叫苦:这样的天气只怕是要热死人的。
“姐姐喝点儿解暑汤。”
以晴垂下眼眸看看,蹙眉:“又是苦的要命的汤药?”
柳儿无奈笑笑,又将这责任推诿的干净:“是宫中医大夫吩咐下的,姐姐还是听话。”
以晴瘪了鳖嘴,没有办法。她不情不愿的一头灌下了那碗药,直到碗底见了空,才又皱着眉头看她:“好苦!”
染月看着她几乎皱在一起的眉毛有些无奈,她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叠甜糕端到她面前:“姐姐快吃些甜的压一压药味儿。”
看见甜糕,以晴的眉头舒展开,挑手拣了一大块放进嘴里,又心满意足看向染月:“还是你最知道我的心思。”
远处几个十七八的小宫婢扯着一批大红的纱绢正在日头下忙的汗流浃背,以晴看向那几人虚黄的脸色有些担心,她蹙眉盯着那小宫婢们好一会儿,却又转头问向身边的柳儿:“她们在做什么?”
“在准备寿宴上的陈设。”
“寿宴?”以晴疑惑。
“姐姐不知道吗,再过几日便是大王的生辰了。”以晴的神色稍稍愣住了一会儿,她记忆中仿佛也真的不曾听谁提起过此事。
染月看出以晴的心事:“姐姐不知道也属寻常,大王一向不喜热闹,往年的生辰也不过是奴才们记着做些新奇的小菜罢了。”
以晴若有所思:“这样啊。”
朝政殿中,夫差正执一卷谏书细细看着,幽暗的灯光让他熬红了眼,算一算他已三日没有出过朝政殿的大门了。
夫差不肯歇息,自然也是苦了伺候的奴才。可怜小路子一盏茶一盏茶的端进去,直到冷透了又端出来。
“姑娘。”
朝政殿门口,以晴拎着食匣缓缓在小路子身旁停下脚步,她向殿中张望一眼,又随意开口问道:“大王在里面?”
“是。”
“我想见大王一面,劳烦通禀一声。”
小路子略垂了垂眼眸又会意:“大王交待过,若以晴姑娘来了,进去就好。”
以晴笑了,启唇正欲道一个谢字,可转念却又想起夫差说过的王后威仪便也只好笑笑作罢。
柳儿和染月说的不错,宫中的位份规矩,她多少也要忍耐一些。
以晴阖手推开朝政殿殿门的时候,夫差正蹙眉盯着面前的奏折一脸的不高兴。
以晴走到他身旁搁下食匣:“出什么事了吗?”
夫差没察觉她来了,骤然听见她的声音有些意外,他略抬了抬头看向她,脸上还残留着怒色。
“你看看。”
以晴接过夫差手中的折子,前头整肃笔法写着的人名分外的醒目。
“范蠡?”
以晴抬头意外看一眼夫差,又耐下性子读下去直到缓缓读完整篇的奏折方才开口:“他身为勾践的臣子肩上的担子自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总要给他一些时间。”
“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见以晴依旧不明了自己的意思又开口解释道:“你因朋友之义救他离开,可他却丝毫不顾及你的感受。”
以晴听着夫差的话愣了愣,半晌才又想起什么似的无奈开口:“我们早就没了朋友的情义。”
“什么?”
以晴神色平静的从食匣中端出一碗碎冰酪放在他面前,又抬头看他一字一句:“自七年前苎罗山,他以你的生死威胁我之时,我与他的所有情谊就已断的干干净净。”
“你……”
她凝视他惊讶万分的眸子,积蓄在心中许久的情绪终于缓缓说出口:“七年前的穆以晴扬言为夫差卷起腥风血雨,或许不是一句气话的。”
夫差凝神看向她眼中闪烁出的情愫,被范蠡激起的恼怒竟也一时之间散去殆尽,他四目相对的看着她一双清眸,却越发觉得深邃。
起身从背后环住她的人,淡淡的竹子香气蔓进他的心脾淡淡的却让人安心。
她不喜浓妆,偶尔眉间添上些许的黛色便是难得的点缀。
不过这样也好,不沾红尘之中的半点烟俗,倒更清新脱俗的让人的放不开。
“过几日是你的生辰?”以晴看着他一勺一勺吃着自己亲手做的碎冰酪忽然想起了什么。
夫差放下手中的勺子笑着看她:“谁告诉你的?”
以晴挑了挑眉毛:“你的生辰还不是有千人万人记着,也只有你不上心。”
“那你呢?”
以晴被他问的脸一红:“我也记不得了。”
夫差笑着更疏朗些,点点她的鼻尖:“若有什么打算尽交给下人去办,不要太劳累。”
以晴不喜欢他这副看透世事的样子反驳:“你怎么料定我会安排什么?”
夫差笑着端起面前的碎冰酪摇了摇:“这不是来打听了喜好了吗?”
以晴被他问的哑口无言,舀了一勺碎冰酪送进嘴里,可视线落在夫差身上,一时却移不开了。
光洁白皙的脸颊,透着棱角分明的英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明明没有说什么,可是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