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巨响传来,窗外的招阳顾不上隐藏,探了探头往里张望,方才还对着空气做出诡异拥抱的冯老板,此刻跌坐在地上,地上全是玻璃碎片,碎片上映出一朵朵扭曲的黑色玫瑰!
镜子碎了,是冯明森亲手打碎了它。他的手在流血,而他茫然不知,只是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而窗外的招阳,感到莫名的慌张,仿若室内徘徊着一个看不见的人影——她美丽,哀怨,在室内漫无目的地游荡,时而坐在淡黄色的皮质沙发上,那里有她的金色披肩,金色真丝披肩上绣着一朵朵黑色的玫瑰。
时而,她站于镜前,用柔软白净的手温柔地抚着镜框上的黄铜玫瑰。时而,她流连于壁炉旁,往燃烧着的火堆里投进一两根玫瑰木,木燃烧后,发出淡淡的玫瑰木的气息。
处处都是她的身影,处处都留下她的黑玫瑰香水味。她如一段旖旎的梦,飘进每个人的心里。
招阳努力地使自己回到现实,他要找出事情的真相,而不是沉溺于这些私情里不可自拔!他克制住,稳下心绪,冷眼旁观小楼内的一切。只见冯明森上了二楼。
顾不得礼数,招阳唯有悄悄地跟了进去,心下喃喃:只能做一回小人了!
招阳眼睛里所看到的一切皆是怪异的。他旁若无人地跟在冯明森身后,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眼前的一切,只因他知道:冯明森的灵魂已经被这庄园吸引住了,再看不到旁的人。
这里是一个女子的闺房,西洋梳妆台上,是琳琅满目的化妆品瓶子,和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粉紫色粉扑。一支露华浓的枪筒口红静置于镜子前,玫瑰色的胭脂盒子半开、流溢出粉绒绒的色彩来,仿若美丽少女正坐在那,轻沾玫瑰色胭脂往脸颊上扑。女子轻扭开口红,往晶莹的唇上细细地抹,艳丽的红便妆点了她美丽的唇。
眉笔、珍珠粉、蔻丹,各色的琉璃瓶子妆点台面,倒映在西洋镜子里,五彩缤纷的,倒也成趣。在欧洲时,招阳曾见识过许多妆容精致的名媛贵妇;可即使是贫家少女,亦会仔细地描画自己的容颜,爱惜自己的羽毛。那些贫穷的女子,她们会扑廉价的香粉,会沾廉价的香水,但她们亦是美好的。因而,招阳懂得这幽室里的女主人,她正值青春,亦爱惜自己的容颜,她是美好的,就如一切的美好皆令人怜惜。
化妆品妆点了她的美貌,所以,她亦会精心挑选一瓶带有她记忆、气味的香水,用之妆点她的灵魂。她的指尖掠过形态不一的琉璃或水晶瓶子,最后停在了一个纤长、婀娜的瓶子前。瓶子是以黑水晶雕刻而成,瓶身像极了少女窈窕的身段,曼妙、多姿。她揭开黑色的水晶盖子,一缕幽香溢出,带了黑加仑的香、覆盆子的甜、黑莲花的清、迷迭香的奇和被众香包裹着的黑玫瑰的异……
招阳的心神已经完全被无处不在的少女身影所迷住,她的卧床上,还放着一袭黑色的晚礼服,裙摆上点缀了无数的蝴蝶,铺满了整张欧式大床,如盛开着的一朵黑色玫瑰。而那四根柱子的床上,罩着华丽的勃艮第天鹅绒帐子,鹅黄的帐幔半垂,景致朦胧。
卧室内摆放着数个花瓶,花瓶里皆插满了娇艳神秘的黑玫瑰。她的妆台前,就放着一个金色的花瓶,瓶子里只有一枝开到最盛的黑玫瑰。
眼前的冯明森哪还是那个冷面矜持的冯老板,他的面容柔和,深邃的双目含了一潭的清辉,柔柔地注视着妆台,仿若在看他心爱的妻子梳妆打扮……
忽地,他微笑站起,来到了床畔,将头枕在了她的枕上,而怀里抱着的是那一袭黑色的礼裙。他深深摸索,仿若怀里是他朝思暮想的美丽妻子。
剧院里的人说得没错,冯老板很爱他的妻子!招阳慢慢退出了女主人的闺房,心想:要再进来这里不难,难的是如何发掘这里的秘密。冯明森的妻子如今究竟在哪,是死是活根本无人知晓。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剧院里的人只晓得说,冯老板很爱他的妻子,但再问起那女子的事,却无人知晓,无人能答,可他们欲语还休的脸上,神情古怪得令人毛骨悚然,似在暗示,她遇害了……
可真遇害了,又岂会无任何的说法?十年前的报纸上,没有任何的记载,即使真的遇害了,那尸体呢?招阳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该还冯明森和他妻子一个相聚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