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太祖高皇帝,膺受天命,驱逐胡元遯归沙漠。其末帝妥欢帖木儿既殂,太祖以其君临华夏,特谥为顺帝,可谓盛德至仁矣!顺之遗胤,据其故穴,仍君长其丑类,世数莫考,惟知其地名瓦剌。其君立于宣宗皇帝时者,名普花。此称为可汗,而彼自称不可知,计必仍僭其先世大号也。故其臣亦悉用故时将相称号,岂非羊质虎皮、鸷翰凤鸣者哉。称丞相者二人:一曰和宁王阿鲁台,一曰顺宁王脱欢。常遣使朝贡,朝廷赐以诏书,亦称之曰王。其后,二人相继死,而脱欢之子曰也先,悉有二人部属,自号为太师。君臣异处,常不相见。普花娶也先妹,以相团结。
今皇帝即位以来,也先每年冬遣人贡马,朝廷厚答金帛,过元旦郊祀始去。然久之渐桀骜不恭,往来通使等变诈反复,告以中国虚实。也先求以其子结姻于帝室,通使皆私许也。先进马为聘仪,朝廷不知也,答诏无许姻意。也先愧怒,以正统十四年七月初八日入寇。塞外城堡多陷没,边报日至。遣驸马都尉井源等四将各率兵万人出御之。源等既行,司礼监太监王振复劝上亲征。命太师、英国公张辅,太保、成国公朱勇等治兵。朝臣奏疏请留,不允。
十七日,驾行。命郕王居守。每旦于阙左门西面坐,羣臣谒见,朝政皆太监金英、吏部尚书王直、学士高谷、驸马焦敬等共议。其从驾行者,尚书王佐、邝埜,学士曹鼐等。官军私属共五十余万人,出居庸关抵宣府。井源败报踵至。上至大同,蓦有黑云如伞罩营,雷电而雨。王振患之,乃以驾还。
八月十三日,至狼山。虏追及,遣朱勇等三万骑还战,皆败死,无只骑回。是日,驾至土木。日尚未晡,去怀来城仅二十里,欲入之保怀来城。振辎重千余辆在后未至,留待之,遂驻土木。旁无水泉,又当虏冲。十四日,欲行。虏已逼,不敢动,兵士束手饥渴。十五日,虏使持书来,以求和为言。召曹鼐草诏与和,遣二通事与虏使偕去。遂移营踰堑以行,回旋之间,行列己乱,争先奔迸,势莫能止。虏骑蹂阵而入,奋长矛以击我军,大呼:“解甲投刃者不杀!”众裸袒相蹈藉死,蔽野塞川。虏丛入中军,宦侍、虎贯矢被体如猬。上与亲兵乘马突围,不得出,虏拥以去。文武军吏免者,蓬首赤身踰山谷,连日饥饿得达关。虏举我辎重,惟取金银珠宝贵细者。其实虏众仅二万,我师死伤者过半矣。
十六日,上在虏营,手书遣使与怀来守将,言被留,且索金帛。怀来城闭不可入,缒而登。复遣人送至京师,其夜三鼓,从西长安入报。
十七日,百官集阙下,颇闻败报,私相告语,愁怨惊惧。出至紫陌,见军士奔归,疮残被体,血污狼籍。然尚未知上所在也。是日午,遣使赍黄金、珠玉、衮龙缎疋等物,驮以八马诣也先营,请还车驾。
十八日,皇太后召百官入集阙下,命郕王权总万几,于午门南面见百官,始启事奉令施行,众皆谓行且即真矣。数日内外汹汹不自保。已而,皇太后诏天下,立皇子见深为皇太子。又数日,尚书于谦等弹奏奸臣王振倾危宗社,历数其罪千言。读既毕,王谕以“自有处置”。谦等言:“振罪恶滔天,今日不正典刑,灭其族,臣等皆死于此,不但已也。”因痛哭,声彻中外。王起入内,中使将阖门,众拥谦等随入。太监金英传令旨:“且退。”众奋欲捽金英。英惧,言令藉没振,遣指挥马顺往。众曰:“顺,奸臣党也。宜遣都御史陈镒。”金英脱身入。顺前劝解,辞色稍遽,给事中王竑捽顺首,众争殴之,蹴踏撦裂,顷刻而毙。或就脱顺靴击,出其眼血,流门阈前。众愈怒,求内使王、毛等二人。英使人捽出,亦击杀之。曳三尸陈于东长安门,军士犹争击不已。陈镒奉令旨,率军藉振宅,并其党彭得清、内使陈管家等。顷之,执振侄锦衣卫指挥王山至,反接跪于庭,共唾骂之。乃宣令旨:“奖谕百官,各归莅事。”拜谢而出。明旦,移郕王坐入奉天门左受朝,由此即真之议益急。
振宅在宫城内外凡数处,皆重檐邃合,僭拟宸居,器服绮丽,尚方不逮;玉盘径尺者十面,珊瑚树高六七尺,金银十余库,马数万匹。脔王山于市,其族无少长皆斩。山弟林,亦为锦衣卫指挥,从振死于虏。林凶悍尤其,姬妾百数。
二十二日,虏拥上至大同,城闭。校尉袁彬随侍,以头触门大叫。于是广宁伯刘安、给事中荪祥、知府霍瑄出见,献蟒龙袍。上以赐知院伯颜帖木儿及也先弟大同王、赛刊三,上曰:“秋稼未收,军士久饥,可全刈以入城。”又曰:“虏欲归我,情伪难测,宜严为备。”安等献酒,上酹地饮讫,虏令括城中犒军物,并内官郭敬等金银共二万余两来迎驾。既献,虏咲不应。二十三日,上索西瓜、雪梨,割与虏,食讫遂去。
过猫儿庄、九十九海子。又行,见苏武庙、李陵碑。
二十八日,至黑松林,也先营在焉。上入营坐,也先拜稽首,入侍坐。宰马设宴,出其妻四人以次奉上酒,歌舞以为娱。其后,遂奉上居于伯颜帖木儿营,去也先营十余里。伯颜帖木儿与其妻共见上,拜稽首,亦如也先礼。伯颜帖木儿每二日献羊,七日献牛。也先每七日献马。二人者,每出猎,则又以其所获野马、黄牛之类来献。
二十九日,皇太后命郕王早正大位,,以安天下。有司择日行礼,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