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便忘不了。
你设计了那么多人,总该有一个脱离你的掌控。
她的语气很平静,近乎超脱的平静。就连哀伤也如此明澈。
就好像,就好像生无可眷。
皇甫觉紧紧抓了她的手,力道越来越大,听到她低低呻吟也没有放手,凤眸里有风,起于青萍之末。
“我只不过让她们顺从了自己的本心而已,是她们的*毁了自己。我想给你一个安静的后宫,她们自取灭亡。”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似乎有淡淡的灰色爬上了燕脂的脸颊,连带着唇瓣也枯萎了颜色。
时近四月,屋里燃着三盆炭火,她却依旧觉得冷。她叹息着闭上了眼,“我若是你的真心,那太妃又算什么?”
“是我太痴,竟信了帝王的真心。”
“弱水三千,我只不过是其中一瓢而已。”
放了我吧,让我带着阿绿的记忆就这样离去。
她的腕骨很纤细,似乎他一用力,便会折断。这样单薄的躺在床上,仿佛刚刚的三句话带走了她所有的生气。
皇甫觉霍的站起来,单手掐住她的脸颊,咬牙切齿的说:“燕脂,你睁开眼。想放手,你休想!十年前是你招惹的我,上天入地,你都别想躲开我!你若死了,我便让燕府变成修罗血海,让所有的人都下去给你陪葬!”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迅速涌上不正常的红晕,一道血丝蜿蜒出唇角。
皇甫觉慌忙松开手,将她抱在怀里,贴了他的掌心,试图输送内力,她体内却像无底的沼泽,再多的内力输进去都毫无作用。
然后他便发现在他的怀抱她的身体僵硬如石。她喘息着试图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不要......白费力气。”
他紧紧抿着唇,手臂坚若磐石,望着她的目光慢慢幽暗下去,幽暗成暗夜之下风暴压抑的大海,一扫屏风后堆积的人影,缓缓开口,“朕难道养了一群不长脑袋的白痴吗?”
韩澜领头,一群白胡子的老头急忙跟进。
皇甫觉起身,将她放回枕上,面色冷冽,动作轻柔,他面无表情的将她唇瓣的血迹拭去,“他们的性命悬你一身。”
烛光和泪水将他的面容迷离,只余阴鸷的神色。他后退一步,转身离开,再无半分犹豫。
燕止殇候在门口,“皇上,臣有话说。”
皇甫觉拂袖回身,眉目森冷,“讲!”
燕止殇躬身道:“臣请皇上将娘娘带回未央宫。娘娘有喜,乃国之幸事,关乎皇朝承嗣祖宗基业。养在为臣家,于清不通,于理不合,为臣也担不了这干系。”
他不卑不亢,一席话后,满院无声。
皇甫觉逆光而立,慢慢将他看一眼,冷笑道:“好,好,好!”
再无一言,直接转身离去。
海棠花开,累累似红烛垂泪。
石青色的垂帐漫卷,光影绰绰,似有阴影游移不动。
玄黑的万字连纹地板上,横七竖八的散落了一地的酒瓮,满室浓郁的酒香。
海桂蹑手蹑脚的上前,“皇上,子时过了。”
皇甫觉高坐在宝座上,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像黑夜潜伏狩猎的兽,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
海桂大气也不敢出,垂首候着。
皇甫觉缓缓开口,“太后回去了吗?”
“没有,佛堂那边传话,太后一直跪着。”
皇甫觉冷笑,“前人都用滥的法子,你为什么不会?宫中难道就只有一味檀香?”
海桂一凛,“奴才这就去办。”
皇甫觉忽然一笑,黑眸中仍是冰寒,“不用着急,多跪一会儿也死不了人的。海桂,你跟在朕身边,也有几年了吧。”
“禀皇上,圣元四十年师傅就把奴才带到身边,至今七年零四个月了。”
皇甫觉睨着他,“这么长的时间,怪不得你城南的私宅地下能埋三层金砖。”
海桂大惊,跪在地上,浑身筛糠一样的抖,“皇上......皇上......奴才有罪......皇上饶命!”
皇甫觉瞅着他笑,“没出息的狗东西。喜欢点儿钱也没什么不好,裕王妃送你的和田贡玉藏哪儿了?”
海桂哭丧着脸,“出事了奴才就砸碎了。”
皇甫觉的笑收了,冷冷望着他,“朕本以为你有点儿小毛病也没什么不好,你总算还识大局,知道什么不该做。福全便是一门子的拗,忠心是有了,手也伸的长。只是朕都没想到养的这只猫,没抓到老鼠,反倒抓伤了自个。”
福全反倒不哭了,抹了一把泪,咚咚磕了两个头,“奴才对不起皇上,奴才财迷心窍,只是想着裕王妃是皇后的家人,见一面也没关系。奴才,”想一想这几天宫中太监宫女死的惨状,又带了哭腔,“奴才别过皇上。”
皇甫觉哼道:“死倒是便宜了你。先去把差事办了,回来便去找夜魅。”
夜魅掌了暗卫的刑堂,进去便死了一遭,却总比真死好。
海桂谢了恩,爬起来时腿肚子还在打颤。
皇甫觉看他连滚带爬的出去,散着眼神,反手又拍开一翁酒。
酒喝多了,手便会软的。
今夜,他竟不想杀人。
子时已过,一道道谕令从九州清晏殿四散各处。
本已宵禁的朱雀大街却有骏马来回奔驰。
“左谏议大夫裴令先蓄须纵家奴,圈占人地,买卖私盐,着宗人府收监。”
清平公主披头散发从内室冲出来,手里宝剑出鞘,“先皇于此尚方宝剑在此,谁敢捉我驸马?”
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