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巨响,一个爆栗砸在眼前的道童头上,力道之大,直震得桌上的杯盘也微微晃动,这道童唤作乐明,六日前便和周半仙一起来了张府混吃混喝。
乐明吃痛,双手抱了头,蹲在地上哇哇叫唤。
对面的周半仙一张老脸通红,满面怒色,瞪着乐明全然不顾形象地高声叫道“谁跟你说老爷我是来骗吃骗喝的了???”
一旁的侍立的乐清似是早已见惯了这等戏码,一脸无奈,拉着周半仙袖口低声道“师父小声些,小声些···莫叫张员外听了去不好的。”
话说六日前,张员外因府上闹妖,丢了小儿子,终归是忍着肉疼亲自上玄妙观要请远近闻名的周竹杠来府上降妖,周半仙听了邀约毫不犹豫,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只是说些替天行道的废话,也不嫌三伏天气朗日高悬颇为炎热,当日便携了两个道童来府上开坛,却不想半路杀出个凶神恶煞的紫衣女子,不知使的什么手段,不止一瞬间便把张家家丁打了个人仰马翻,还把周半仙的法坛也砸了,周半仙本人的屁股也受了重创,幸得张员外信得过,给周半仙多赔了二十两雪花花的白银,照旧还是邀玄妙观众人在府中住下开坛降妖。
周半仙自打住下来之后,每日当着张员外的面固是摆足了一副不近人间烟火的神仙样貌,背后却是大肆吃喝玩乐,只是每日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分,都要把张家众人邀到院子里,摆开法坛,拿把木剑舞上一套不知学自何方的剑法,临了还要唱唱跳跳一番。
他久经战场,经验丰富老到,人又狡猾,带了两个道童,搞些上刀山下火海的把戏,每每还能把这一坛法会搞得是精彩纷呈,引得张家的一干下人几乎拍烂了手掌。再加之张家自小少爷失踪之后,那个诡异的绿色身影也再没出现过,是以张大老爷也颇为满意。
眼看着好日子就过去了六天,周半仙那套刀山火海的把戏糊得住张家众人,却哪里糊得住片刻不离地跟在他身边的道童,乐明与乐清不同,是初次跟随周半仙出来办事,不似乐清异常笃定,眼见着七日之期将近,三人的肚子是越来越圆润了,张家小少爷的踪影却是半点也无,怎不急了这道童,是以不经意说了句顶撞的话来,引得周半仙一个爆栗打得惊天动地。
乐明抱了头,心中尚自不服,忍不住就悄声低估道“你若不骗吃骗喝,这世上就没有骗吃骗喝的人了···”声音压得细如蚊呐,就怕被周半仙听了去,却不想这周半仙耳尖,当时就是一口老血上冲,老脸通红,爆喝道“看老子不打烂你的屁股!!!”
乐明见状,惊呼一声“救命啊!!!”一阵大呼小叫就朝门外奔命也似地逃跑。
周半仙大怒,也不怕被张员外看去,也是一阵大呼小叫,翻身就狂奔追赶,身手还颇为敏捷。
张家富贵,宅邸之间门槛甚高,乐明身材小又灵活,轻轻巧巧一蹦就跳了出去,周半仙没注意到脚下,一个不留神,飞也似地翻将出去,嘴先着地,在门口摔成了个标准的狗吃屎。
“周神仙,我怎么当得起您如此大礼啊。”
周半仙抬头,眼前一身大红锦袍的身影带了两个丫鬟,不是张员外是谁?
周半仙一脸尴尬,连忙吐出嘴中泥沙,跳起身来,掸了掸衣袖,又摆出一张神仙面孔,扫了一眼面前众人,只把刚才一幕当做浮云掠影,全不放在心上,淡淡道“眼下尚未到酉时,不需开坛,张老爷找我何事?”
乐明自丫鬟背后探出头来,一脸得意,朝周半仙猛吐舌头。
周半仙嘴角抽搐,只装做没看见。
张员外满脸恭敬,供着手笑道“不是不是,府上的事劳烦周神仙妙手,镇伏了那狐妖,但是···这个,我的小儿子···”
周半仙洒然一笑,道“老爷无需多虑,今日贫道最后一场法会开罢,贵公子数日间自当归来。”
张员外一张肥脸几乎笑烂了,“不多虑,不多虑,周神仙自是信得过的,那我就不打搅周神仙静修了”又多恭维了几句没营养的废话,言罢扶着两个丫鬟,又多打了个躬,才转身回房。
乐明一脸紧张,蹑手蹑脚地就要跟着丫鬟出去。
周半仙这等老江湖哪容得他嚣张,一把就揪住他的耳朵,又伸出一手捂了嘴,翻身就抱进了厢房。
乐明瞪圆了双眼,滴溜溜地看着周半仙,乖声道“师父···”
周半仙一眼把乐明没说完的话瞪回肚子,冷笑道“今夜便叫你见识见识道爷的本事。”
子时,周家厢房。
房内,壁上黏了一张白纸,纸上用黑墨画了个大圆,纸下一张长桌,桌上两点烛火微微摇晃,当中插了一炷清香,散出的香味嗅入鼻中令人脑府清凉,浑不似平日观里所用的寻常香烛,香烛之下还摆了好些周半仙画的符咒净瓶等物。
烛光中,乐明一脸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半仙,自被送入玄妙观年余,首次觉得这整日骗吃骗喝的老贼竟如此神秘。乐清跟随周半仙出来办了几次事,倒是早已司空见惯,只是眼中忍不住还是闪烁着几点兴奋的神色。
只见周半仙立在壁前面对白纸,也不唱唱跳跳了,脸色难得显出几分肃穆,双手掐诀,朗声诵道“谨上明香,虔诚恭请,伏魔大帝,日夜游神,日夜察司,灵官符官,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星官,值日功曹,六丁六甲,过往神祇,下临尘境,降架来坛。”
诵罢,一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