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完文垣的话,允熥笑着称赞道。虽然文垣的想法与他并不完全一样,但比前几年强多了。最令他高兴的是,文垣思考问题的思路完全是统治者思路,而不是书生的思路。此时的文垣,才配得上储君的位置。
“儿子不敢受父亲的称赞,所思所想定然还有不当之处。”文垣道。
“也说不上是不当之处。”允熥道:“对开设工场之人的处置,为父的想法也是这般,要敲打敲打他们,而且用《大明律》合理合法地敲打他们。”
虽然按照一本著作的话说,‘资产阶级在历史上曾经起过非常革命的作用。……。资产阶级揭示了,在中世纪深受反动派称许的那种人力的野蛮使用,是以极端怠惰作为相应补充的。它第一个证明了,人的活动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它创造了完全不同于埃及金字塔、罗马水道和哥特式教堂的奇迹’,但允熥是一个封建帝国的统治者,他要考虑自己和子孙后代的统治维系,如果不是未来资本主义是大势所趋,他才不会鼓励工商业发展。但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完全偏向资产阶级,平时鼓励工商发展是一回事,当他们引起的负面影响太大时敲打敲打又是另一回事。
“至于对工匠的处置,为父与你略有区别。”允熥又道:“杀人的工匠当然要判处死罪,为父也会赦免死罪改为流放;也会命行会赔钱。但为父还有一条,鼓励他们转型成为工场主或机工。”
“鼓励他们转型成为工场主或机工?”文垣不解的问道:“父亲,先不说他们是否愿意成为机工;即使他们想要成为工场主,又岂能想成为就能成为?土地的价钱,机器的价钱,大量原料的价钱,机工的工钱,都是开销,可不是普通工匠负担得起的。”
“这是当然。所以为父的意思是,让他们自愿合股,几家人合在一起,就用自家的院子作为场地,合股的几家人自己作为机工,开设小工场。这样就不必再出钱买地和给机工开工钱。”
允熥继续说道:“自然,因这几年工匠们挣不到钱,大多数人仅凭储蓄也买不起机器,所以,为父打算由朝廷,不,由钱庄总行会的钱庄借钱给他们,利息低一些,让他们能够开设小工场。这样一来,他们与大工场的差别只有大工场因进货时量大,能够压低价钱,小工场压低不了价钱。但他们自己做机工不用额外开工钱,自己为自己干活更有劲头,也能剩下一笔钱,还能支撑的下去。”
文垣听了这番话心里又生出别的疑惑,不过没有说出来,继续听父亲教导他。允熥继续说道:“第三,是促进机工组织工会。”
“工会,就是类似于行会的同一行当之人组建的机构。你也去过码头,应当知晓码头苦力,还是称为工人更好些,组建的行会。码头工人行会平素就由人带领与运货的商家谈价,多要酬劳,让所有加入行会的工人都能得好处。自然,工人们也要从自己的工钱中拿出一部分放到行会公中,除了给领头人的报酬,若是哪个工人生了病干不了活又没积蓄,也可从公中拿钱治病吃饭。为父构想中的工会就是类似于码头工人行会的机构。这样一来,机工们就能与工场主议价,得到更多的报酬;也能抬高工场的成本,让更多的工匠得到喘息。”
“可是,码头工人的行会之所以能组织起来,是因为码头工人都是身强体壮的大汉,可以凭借身强体壮排挤不加入行会的工人,谁敢少收钱接活就打,打得这人生活不能自理,这才能够与商家谈价。缫丝工场或纺织工场的机工都是女人,哪里能够做这样的事情?”文垣忍不住说道。
他对于码头工人行会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行会帮助工人得到更多的工钱,生病还帮着治病吃饭,对工人有好处;从统治者的角度来说,这么多身强体壮的大汉不仅自己顿顿吃饱饭,家里人也能过得去,就不会闹事,对朝廷也有好处。但另一方面来说,行会对不加入行会的单个工人十分排挤,敢少收钱接活的更是打个半死,称得上是欺行霸市,他又十分厌恶。
“为父自然知晓码头工人行会做的恶事。”允熥当然知道这一点,全世界的工会最早都是重体力劳动者,比如码头工人、煤矿工人、建筑工人和钢铁厂工人组织起来的,码头工人欺行霸市,排挤甚至殴打单个不加入工会的工人;矿工和建筑工人、钢厂工人就是集体罢工争取更高的工钱,谁敢不听工会的话擅自上工就打,这都是常事。他们甚至和工场主的护卫打群架,西元十八、十九世纪工会运动闹出人命非常正常。西元1882年排华法案出台的重要原因,就是华人,以及日本人、朝鲜人等东方民族很少参加罢工,对工钱的要求又低,使得米国的中下层极其反感东方人,甚于反感黑墨。在排华法案出台前,就发生过很多针对华人或东方人的袭击,单个东方人离开本族聚集区,未必能活着回去。
但即使如此,允熥也赞同工会运动。面对有钱有势,还与有权的官儿勾结的工场主,单个工人是无助的,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工场主的压迫,只有团结起来才行。从朝廷的角度来说,工人们平时能够组织起来反抗压迫,虽然会影响社会稳定,但不会闹出多大事情,更不会影响政权稳固;等到他们忍无可忍的时候再起来反抗,那就不是死几个人的问题了,而是血流漂杵、国破家亡,甚至神州倾覆。
所以,“虽然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