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6月,连绵的梅雨在皖西大别山一带漂泊,灰色的云笼罩着天空,远处的山也在云雾中隐没着,不见了原有的身态……
在大山深处,一顶顶绿色帐篷在雨中矗立,它们建在两山之间茂密的丛林里,这是最好的驻地,集隐藏与防守于一体。
哨兵紧了紧厚重的皮革雨衣,大步走出军用帐篷,转过几个路障来到了营地门前,他与几个守门的兄弟打了个招呼便接过了岗位。
几个月前他接到调令来到这儿当了一名哨兵,任务虽然轻松但也是十分无聊。他参军也快五年了,建国初响应国家号召加入队伍,希望有所作为,而此刻朝鲜正打的火热,自己窝在这看门多少有些憋屈…
淅沥的小雨依旧在下着,此时以时过六月,穿着厚皮雨衣的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的闷热,反而有这驱之不去的寒意。山里的气候就是这样,潮湿而又阴寒。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白天站岗的士兵们都各自离开,回自己的帐篷去了,晚上的事不需要他们操心,吃过晚饭就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一阵凉风拂过,哨兵微微打了个颤。他心里嘀咕这,紧了紧身上的雨衣,观察起了四周。
天色渐晚,墨绿色是山间升起了雾气,笼罩在营地里,营地很静,在雾气与微弱的天光下显得寂寥,一股凄清的感觉在他心头围绕着,这种感觉很不好,像是远离了人间,置身于惨淡的灰白之中…
哨兵眼神微转望向营地的左侧,哪里是条山谷。山谷很窄,在雾气中显得幽深而又令人神往。那地方他从来没有去过,包括他的战友们也都没有去过,但他知道哪里面有人,而且都是自己的人!几天前十几辆卡车驮着一个连的兵从山外进来,穿过营地直直的进谷里去了,他还记得那一席绿军衣军帽,都是解放军的弟兄!
哨兵皱了皱眉,现在想起来他们已经好几周没有出来了,这段时间都在做些什么?
不多时天就完全黑了下来,夜色像墨汁抹去了原有的惨白,四周很黑,但他却反而觉得好受了些,没有了原有的压抑。他把手伸进上衣的口袋摸索了一会,从口袋掏出了一支卷烟,卷烟皱巴巴的不知道在口袋你装了多久。他笑了笑,讲卷烟叼在嘴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火柴,上面印着英文字样。
卷烟和洋火都是上个月上面发的,他不抽烟,平时也是抽着解闷,所以还剩了些。
点了烟浅浅的吸了一口,腥红的火光在夜色与细雨中绽放,显得耀眼而又诡媚。
夜色如一堵黑幕遮挡这进山的路,远处的山隐隐绰绰,只能看清个身形,营地里的探照灯在山间漫无目的的扫射着,偶尔回到营地里从哨兵身边闪过。一点光亮在远方跳动,忽明忽暗,而又逐渐放大!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一辆卡车正在靠近。哨兵神情一晃,知道有人来了,但他心里却泛起了疑惑,这么晚了自己人很少会进山,一是夜里山路难走,二是防止敌人跟踪,毕竟夜色是最好的掩护,除非是紧急情况才会冒险!他与另一个哨兵对视了一眼,对方显然也发现了异常,已经举起了步枪。夜幕下他们很难分清是敌是友!
卡车逐渐靠近,在营地的探照射等下显现了真容,那是一辆绿皮卡车,在雨中摇摆着,车轮轧过水洼,溅起一片泥水,不多时便在营地前停了下来。
哨兵看着车头被雨水打湿的红色旗帜,心里一松,连忙走上前去。他在车前敬礼,正准备喊着让车上的人出示证件,车窗却缓缓打了开来,一只夹着红本子的手伸出在雨水中晃了晃,哨兵一惊,通常上面来人出示的都是任务指示,直接出示“红本子”的他是没有见过——“红本子”是军官证,身份的象征。
接过证件打了开来,大大的红五星映入眼帘,中间印着八一字样。“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解放军第八军军长叶少华,军衔少将。”
哨兵呆了,觉得脑袋有些堵塞,对于他而言这是难以想像的概念,参军以来十二营营长一直充当着他的顶头上司,是他所接触最大的官,而他们十二营正属于第八军,面前的才是真正的顶头上司!
缓了缓神,哨兵将目光从军官证转向车内,那是一个英气十足的中年人,方脸,两道很黑的浓眉在宽阔的前额上向两边平射而去,目光如炬鼻梁高挺,白衬衫胸扣大开,披着绿色军外套,有些痞气又有些洒脱。
少将坐在驾驶座上,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黑色中山装和黑色的后脑勺—他一直看着窗外,哨兵没能看清他的面容。
“有问题?”
正当他观察副驾上的人时面前的少将说话了,声音浑厚,语气有些不容置疑的意味。哨兵心中一凛,规规矩矩的敬了个礼便双手将证件还了回去。
叶少华接过证件随手揣进口袋里踩着油门向营里开去,但他并没有在营地里停下,而是打了个转直直的开向山谷。通向山谷的是一条泥泞的小路,小路很不平整,卡车开过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令人牙酸。谷内很幽静,也很狭长,陡峭的崖壁在两边耸立,在夜色下看不见顶,就像一团浓墨压着头顶,让人心慌。崖壁上长着灌木,零碎的细叶在微风细雨中摇曳着,发出哗哗的响声。
卡车内,叶少华沉着的开这车,脸上挂着些许急切,又有些期待,而他身旁的黑以男人始终平静如水,看着车窗外的崖壁沉默着。叶少华看了看他,不由的有些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