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对于允央来说,从来就不是家奴,而是手足。
只可惜,这一点,允央知道的太晚了。
从破庙里的第一次见面,到密林中抵抗狮虎兽,再到后来,慈恩寺的相认……毬院中,允央躲在净尘身后,净尘用内力为她震开了奔腾而来的人群……
赵元被东海鲨齿蝠咬伤之后,允央心急如焚,却无法见到赵元。是净尘冒着忤逆的危险,带着允央乔装打扮见到了病痛中的赵元……
允央怀孕的时候,净尘为她送来祈福过的法器,为保允央母子平安……到今天为止,允央都没有当面谢过他。
从来只道来日方长,谁知转眼就已阴阳两隔。允央现在想起来,净尘为自己做过这么多,自己却从没有真真正正帮过净尘一回。这个念头如钢刀直杵她的心头,无论她现在有多么懊悔,都于事无补。
有生之年,她只能这样懊悔下去了。
赵元见允央扶着心口,泪如雨下,一时强忍着的丧女之痛,也奔涌了上来,终于落下泪来……
夜半,赵元与允央相拥而卧,两人都毫无睡意。
窗外,月胧星淡,乌鹊无语,北风吹打着宫墙边的数枝瘦梅。落英纷纷坠下,只剩下稀疏的枝条,冷冷清清投了个凄惶的剪影到纱窗上。
赵元把允央揽到怀里,声音透着丝丝沙哑的苍凉:“你在怪朕无所作为吗?”
允央知道,旋波是赵元是长女,他对这个女儿无比钟爱,否则他也不会在今夜如此失态与消沉。
赵元的性格虽然强硬,却不会被情绪左右而牵怒于旁人。他今夜急切地来到淇奥宫,来到自己身边,就是因为他丝毫没有头绪,一腔悲愤无处相诉,他又不能靠杀人,打人来发泄,所以只能打马来到允央这里,这样的夜里他只想呆在她身边。
允央把头埋进赵元穿的明黄妆花亮绸寝衣里,他的长发从肩膀上滑落下来,正好落在了允央面颊上。
赵元怕弄痒了她,伸手想把头发拨开,没想到允央更快一点,她的手指慢慢穿过赵元浓密又坚韧的头发,感受赵元的体温与气息。
无言之中,赵元体会到允央是在感叹世事无常,在能感受的时候,想要多感受一下爱人的样子。
“旋波与净尘,还有那个与她们一起经历了崇善寺地下险境的公主府画师卢邦,她们今夜相约在九华寺赏梅,所以宫宴之上朕没能见到……旋波最后一面。”赵元满是遗憾地说:“当日,旋波来向朕告假,朕本不同意,怎奈旋波一再坚持,便由她去了。谁知道……如果朕当日能霸道一点就好了。”
允央将赵元的头发轻轻绕在手指上,幽幽地说:“皇上,今夜可曾出宫去察看?皇上见到他们时……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赵元重重喘息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地说:“朕赶过去时,刑部已派人到了那里。旋波与净尘被抬到九华寺的大殿里安置起来。”
“净尘的功夫,皇上是知道的,是当世屈指可数的几位顶尖高手之一,什么人能取了他的性命?”允央的松开了赵元的长发,有些气愤地抓紧了赵元的衣服。
赵元轻轻抚了抚允央的后背:“朕到了事发现场查看,凶手应是在很近的距离发射强弩将净尘与旋波杀死。而那个与净尘、旋波在一起赏梅的卢邦,当时正在屋子里准备着画画用的颜料,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更没有看到任何人经过。等他准备好颜料出门后,才发现净尘与旋波双双遇害了。”
“很近?有多近?”允央的警觉地睁大了眼睛。
“依朕的推断,只有半步的距离。”
“怎么可能?”允央更加奇怪:“以净尘的内力,别人怎么可能靠他这么近?皇上不是说过,他的内力是走刚猛这一格的吗?如果有人想攻击他,他运起内力,任何人都难靠近他三步以内。”
“确实如此。但有两种情况可以例外,一是净尘遇到了一个比他的功夫高得多的人,但这种情况基本可以排除。因为净尘已是当世武林翘楚,若有人的功力能高于他,也只能说是伯仲之间,不可能高出许多。”
“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凶手靠得极近时,净尘都没有发觉,所以当凶手发动攻击时,他根本来不及发动内力。”
“这种情况可能发生吗?”允央蹙起了眉:“臣妾记得,净尘的轻功极佳,谁能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靠他这么近?况且以他的能力,发现凶手到了身边,就算不运内力,使出相应招式也能救自己一命。”
“你说的一点没错。所以,这件事异常蹊跷,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赵元说这句话时,语气中充满了自责:“想来,朕也曾受净尘的大恩。当日朕被东海鲨齿蝠咬伤之后,是净尘每天耗损功力为朕疗伤。”
“见到他这么多回,几乎每次都是他在帮朕。每次是遇到危险,只要他在,他总是冲到最前面,无论身后的是谁,他总是尽全力去救,毫无私心杂念。”
“朕这半生阅人无数,像净尘这样纯真磊落的人,还真没有见过第二个。只可惜……所以,朕一定要为他们报仇血恨!”
允央黯然叹道:“臣妾才是心里最有愧疚的那个人。只是以后再看到翠阴晴昼,长亭烟柳之时,时光蹉跎,故人已经远离。臣妾欠了他天大的人情,此生无以回报,只能徒自伤怀。”
赵元听罢,把允央的头按到自己的颈窝里,感觉到她热热的眼泪,渗透了自己薄薄的寝衣,顺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