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玉。”
软玉听到萧合隔门唤她的名字,推门而入,正是那风吹着雪散入珠帘,迎着软玉,倒像是软玉从雪中走来,日暮苍山,素雪千里,都在软玉的身后的门缝中,从孙度地那里逆着光看,有一种小中间大,管中窥豹的既视感,恍惚间,竟分不清她到底是谁。
软玉赶忙关上门,不让雪吹进来,可是还是有打着卷的雪花飘飘而入,落得她满身。她撩起斗篷一边,转过身来,影影栋栋的荷花在斗篷上浮浮闪闪,有如风吹碧荷的灵动,风里荷叶,雪里墨碧,却立门前散发衬凝脂。
软玉摘下斗篷的帽子,孙度地却记取了那回初见,雪里一点碧,芊芊身影,立于天地。
软玉。
碧衣。
他只想拥她入怀中。
“先见过孙大人。”
软玉便上前行礼,萧合对孙度地说道:“大人赶紧赏她杯热茶。”
孙度地这才缓过神来,急急忙忙倒茶,软玉看了,不觉笑出声来,道:“大人,茶满了。”
孙度地又急忙去处理水渍,又急急忙忙地给软玉递水,手忙脚乱,软玉看了,只在一边发笑,喝了水,又说道:“都说大人不拘小节,今日倒是见着了。”
萧合道:“又放肆了。”
“不碍事.”孙度地说完望了一眼萧合,那种眼光和以前的截然不同,是一种多年的老朋友才会有的完全信任的眼光。
萧合道:“还不谢过孙大人。”软玉像个木偶似的,萧合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萧合又说道:“你今日怎么这么乖,外面那般冷,你就这么干巴巴地站着,我和大人说的尽兴,一时没有想起你来,你自个儿也想不到自个儿吗?”
软玉嘿嘿地笑了,道:“我在外面看雪看的入迷了,就忘了冷。雪越下越大,我竟有些糊涂了,好像我来过这里,见过一样的飞雪似的,是相同的院子,也是相同的雪,可是是在哪里呢?难道是梦中的光景?”
她方才站在廊下,望着那样湍急如流水的雪,竟迷离了自己的眼睛。
“飞雪醉眼,落梦相牵,人尚且没有相同的,哪里又会有相同的雪,你又胡说八道了。”
萧合这话软玉听了道是寻常,可是在孙度地耳中,就别有一番味道了,上官阮碧,上官阮玉,碧玉天成,错不了了。
软玉道:“这回真的没有胡说。”
萧合笑道:“那我就假装信你这一回吧。”说的软玉笑了,但一觉得自己笑了好像就是承认自己是在胡说一样,又敛起了笑容,一笑一敛之间,孙度地却忽然问道软玉:“你姓阮?”
软玉回道:“照大人这么说,宫里的小桂子,小安子都要姓小了,阿猫阿狗都要姓阿了。”
软玉的话并没有让孙度地笑起来,反而用眼睛直直看着自己,软玉心里不大愿意这般被人看着,便道:“家里人很早都没了,所以只知道自己叫软玉,也不晓得有没有软这个姓,若是有的话,便是姓软了。”
孙度地这才说话,让软玉觉得气氛缓和了许多,道:“阮也算的上一个大姓了。阮籍猖狂。”
软玉这才明白,原来是闹了个咬文嚼字的笑话,道:“此“软”非彼“软”,软草平莎过雨新的“软”才是我的软.”
“你懂诗,你方才又说,你很早便是个孤儿,那你的书谁教的?”
软玉不安地望向萧合,萧合道:“孙大人问你,你就只管回答就是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母虽不在,却将奴婢托付到吕府,是吏部尚书的义女。”
孙度地刚想问下去,却听家身旁的人呢喃说道:“孙大人?你是孙度地?”
直呼名讳,这是犯了大忌,连着孙度地和萧合的脸上都有一抹尴尬,萧合刚想开口化解,却听见软玉道:“美人,你让我出宫就是来见他么?美人以为我不知道义父是被谁害得身陷囹圄么?”
一开始,只知道他是孙大人,却不知是哪个孙大人,呵,原来竟是他。
软玉摔门而出。
听到”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孙度地才缓过神来,听见外面的呼啸的风声,道:”外边这么冷,你怎么就让她出去了。”说着就要出去找软玉,却被萧合一把挡住去路,萧合道:“大人是答应我,还是不答应。”
孙度地笑了:“先让我出去,她不见得认得路,再走远了。”
萧合还是穷追不舍,问道:“先给个话。”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萧合望着孙度地急匆匆的背影,却不知道该是开心还是难过,阮碧姐姐,他的心里有你,如今还念着你的妹妹,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若你知道,他心里有你还将你伤得那样深,你会不会更伤心。
殿中只有自己和那盆哔剥的炭火呆着,时间长了,头便有些昏沉,连自己在火中的影子也变得晃动跳跃,火本来就是在跳跃。
也没有什么意思,便走到院子里去,忽然觉得喉咙里一股腥味,还来不及用帕子遮住嘴,血已经吐到了地上,白茫茫的雪上几滴轧眼的猩红,萧合看了,心里竟然有说不出的滋味,都说吐血是命之不久的预兆,而自己不过才十九岁。
雪下的更急了,很快,那几滴血迹便被遮住了,还了天地一个雪白。
萧合闭眼前的最后,看得的只有一片雪白。
孙度地一路追了出去,直到湖边,远远忘去,见一个碧绿的身影,心便凉了一半,他实在是怕,想都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