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李石打完了坐,脑海里反反复复想起林婉妙的病,张远海的三个手下还有徐掌柜一家。
这才短短几日功夫,自己杀了人,又遭人刺杀,更是生出这许多变故来。这江湖到底是怎样的?少时总是嫌弃叔叔啰嗦,老跟自己讲些听不懂的道理,此时却巴不得叔叔能在身边与自己再多说一些。
可是叔叔已经不在了,再也不在了,以后只能靠自己去明辨了。
这也不知这是第多少个失眠夜,李石坐在床上,想起下午自己扮那“牛头”的可笑样子,一时苦笑不已,不过说来奇怪,自己好像并不如何抗拒。
忽听敲门声,屋外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道:“石哥哥...你睡了么?”
李石心中一动,知晓是林婉妙来了,他起身开门,见林婉妙正站在自己门前,样子有些局促,微笑道:“还没,有事么?”
林婉妙扭捏低声道:“倒是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
李石点头道:“进来吧。”说完却见林婉妙并未移步,她低着头看着脚,样子有些腼腆。
李石这才会过意思,又摇头笑道:“我真是傻了,我房间乱的厉害,我们还是去外面走走。”
此时已经入夜,对方一个姑娘家主动跑来敲自己的房门,晓是她平时一直大大咧咧,此时也难免有些害臊。
两人都是江湖儿女并无那多讲究,并肩漫步到了一处石台,便直接席台而坐。
此时月虽不圆,但却满天繁星,两人仰望夜空都是怔怔出神。
林婉妙轻声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们啦。”
李石摇头道:“其实都是文轩兄的主意,他希望你能开心一些。”看这林婉妙平时落落大方,活泼开朗,谁又能想到她竟身患如此怪病?想来真是坚强。
林婉妙闻言默不作声,又轻轻道:“那石哥哥呢...石哥哥又是怎么想的?”
李石一愣,答道:“我...我自然也是这般希望的。”醋打哪酸,盐打哪咸,听这林婉妙的问话,似乎更为在意自己的想法。
林婉妙看着李石微微一笑,又低下了头,低声道:“杨哥哥对我确是再好不过了,可...可我总觉得...我和他是不一样的...我也说不上来,唉,真不知该如何谢谢他。”
李石默然。杨文轩是江南地道的半个‘太子’,林婉妙却是个身患诡病不知还能活多久的市井姑娘,这中间所差不仅他知道,杨文轩知道,恐怕林婉妙自己也早已感觉到了。
他自己与杨文轩又何尝不是?
不过他并未说出,而是答道:“你若真要谢谢他,就千万莫要跟他说谢谢二字,比如这声‘杨哥哥’,就够他开心个一两天了。”
林婉妙笑道:“我还是觉得‘大少爷’叫起来更顺口一些。”
李石大笑道:“不错,文轩兄即是我们二人债主,确是当得起‘大少爷’这称呼。”
林婉妙也是咯咯直笑,她心有所感道:“上次这样聊天还是在杭州呢,转眼就已经到了长安啦。”她初次远行,却是有些思乡了。
李石笑道:“对我来说都是一样。”
林婉妙这才想起李石既不是杭州人也不是长安人,她轻声问道:“石哥哥家乡在何处?”
李石答道:“我是广东潮州人。”
林婉妙笑道:“我只听说过潮州菜好吃,可惜我天生就是个没口福的,可以与我说说么?”
李石露出追忆神色,微笑道:“我虽然是潮州人,但是这可难倒我了,我幼时不是陪着叔叔出海打渔,便是去集市卖鱼了。每日一身鱼腥味儿,别说什么潮州菜,连镇子都未出过。”
林婉妙掩嘴笑道:“石哥哥很少打趣的。”
李石苦笑道:“我可没有打趣,那时只以为自己会打一辈子的渔。孝顺叔叔,亲爱小妹,再讨个能干的媳妇儿便就行了,又哪里能想到今日。”
林婉妙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叔叔是个怎样的人?”
李石缓缓道:“叔叔常常出神,话也不多,好像有许多心事又从不与人说。他...他是个克己的人,村子里的人都很敬佩他。”
林婉妙犹豫片刻,又低声道:“我...曾听大少爷说...你叔叔...后来不在了...你...你想他吗。”
李石又有那一日不想了?他沉默片刻,只是轻轻点头。
林婉妙见他自承,又把脑袋搁在膝盖上,轻声道:“我也好想爷爷啊。”
两人又是一阵默然,李石忽的问道:“不知令祖又是个怎样的人?”
林婉妙垂着眼帘,轻声道:“我爷爷啊...我爷爷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那时家里穷,我每天跟着爷爷卖艺...凡是有一点余钱了...爷爷便要带我去看病...后来杭州能请得起的郎中都被我们看光啦...爷爷还是没有放弃,又去寻了好多偏方...只不过我不争气,都没什么效果...白白糟蹋了好多钱...”。
李石摇头道:“那并不是糟蹋,我也从未见过自己父母,从小便是叔叔带大的。那时叔叔只要月有结余,也会去镇上给我和小妹买些小吃的或者小物件...其实我每次都想告诉叔叔我不要那些东西,但是我后来发现只要我吃的多,叔叔便会笑,所以我每次都吃的很卖力,我吃的越开心,叔叔就笑的越开心...他很少笑的...”。
林婉妙低声道:“你比我小时候懂事多了...其实...其实我是见过我爹爹的...”。
李石闻言一怔,说道:“从未听你提过。”
林婉妙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