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的春风在雨后吹拂着两旁的绿叶。
一道快速的身影飞驰在田野的小路上。
踏着泥泞,溅起水花。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咳嗽。
白鹿风意识到可能是奔跑的颠簸和腹部被挤压,让肩上的少女喘不过气来。
他才意识到是自己“抱人”的姿势有点不妥!
于是他赶紧放慢脚步,小心地把少女轻轻放下。他露出满脸的歉意,不敢直视对方。
殊不知她双脚一软,就要摔倒在地,白鹿风连忙伸手扶稳她。
“姑娘,请你振作一点!”
但少女双目无神,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遥望着后方,只知道不住地抽泣。
女生的眼泪,可是白鹿风最大的弱点。他看着泣不成声的少女,顿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但同时他却心急如焚,迫切要赶回村庄,把事情告诉家人与村民。
如果抛下她不管,白鹿风完全可以赶在入夜之前回到村里。
作为一个饱读圣贤书的人,见死不救之事他尚且做不出来,更何况还是一个手无寸铁、亟需援助的弱质女流?
而另一方面,他对于自己没能挽回她的父母,其实内心也早已产生深深的内疚和自责。出于亏欠,他就更加不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
“姑娘,在下名为——”
白鹿风正准备向对方示明身份,只听见旁边的树丛发出“沙沙”之声。
他眼神锐利,身体像条件反射一般,横跨一步,把少女护在身后,随后摆起架势,时刻准备迎接所有危险。
“呜哇啊哇……”
几声低吼传入耳中,只见树丛被穿破,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两名衣身残缺的“人”。
少女突然惊醒,像一只受尽恫吓的负伤野兽,眼睛里充满恐惧和警惕。哭声几乎戛然而止,不时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娇小的身躯颤抖不已,精神紧绷到极点。
白鹿风看在眼里,微微刺痛荡漾在心底。他十分怜惜和同情这位少女,觉得自己非常能理解甚至体会到她此时此刻的感受——因为白鹿风自己也才在不久前经历过这种痛苦。
两名陌生“人”脸颊凹陷,眼球干瘪,嘴巴开合不停,双脚一边蹒跚地挪腾着,双手一边对着白鹿风二人的方向抓扯着。
白鹿风再一次确认,这一定是先前就已经死去的两具尸体。而背后唤醒它们的人,毫无疑问则是以乌涯为首的那十几名黑衣人。
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他没有移动,而是静待两具活死人慢慢靠近。
他想起之前那些即使四肢不全、甚至残缺不堪哪怕只剩下头颅的死人,仍然本能地拥有食欲,吞食所见的活人,并让新鲜的遇难者变成“活死人”的生力军。
如果连头被砍下来都还能活动,那还有什么可以再一次彻底“杀死”它们的方法?被咬的人为什么会变成与它们一样的同类?有可以阻止它们传播的办法吗?
面对这一连串疑问,一无所知的白鹿风,想铤而走险。让它们再靠近一些,好让他看得再清楚一些,再尝试着做点什么,继而发现它们的弱点。
只是,身后的少女却被步步紧逼的干尸吓坏了——她回忆起与父母一同被脑破肠穿的人步步逼近的场景。母亲与父亲相继被咬破咽喉,吃掉皮肉。那露出森森白骨的身体不断在她的脑海中回放。
少女大惊失色,恐惧的浓雾笼罩着她的内心。
“啊!”她终于忍受不住,尖叫了一声,慌张地跑进了另一旁的山林中。
这身后一声尖叫,着实把白鹿风吓了一惊。干尸近在咫尺,他思绪被打断,也顾不得做什么试验了。
轮回诀瞬间运行,光华流转,双手并指如刀,摧枯折腐一般轻易把干尸斩成两段。一尸被拦腰斩断,一尸被当头劈开。
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白鹿风运劲逼走臭气与碎屑,旋即转身张望,找寻少女跑去的方向。
看到身后的丛林中,飞起几只惊鸟。他毫不犹豫,一头栽进茫茫林海中。
才走了一会儿,果然不出白鹿风所料,少女并没能跑开多远;况且以他的身法,很容易就可以追上。
只见少女蹲在一棵大树下,娇小的双手掩着面庞,泣不成声。
白鹿风皱了皱眉。也许她还需要一点点时间吧,他想道。
于是他也并没有去打扰她,只是悄悄地倚靠在树的另一侧,静静地聆听着,那隐藏在哭泣声里面的倾诉。
而白鹿风在前几次战斗中所受到的伤,虽然表面的已经没有大碍,但有些却稍微伤及内经,加之时间紧迫也未曾好好调息,于是他也趁机调整修复着经脉和真气。
微风清爽,树影婆娑。
林间除了沙沙的树叶声,还有那轻轻的抽泣声。
她知道他知道她哭泣,他知道她知道他倾听。
两人都在这段无声的交流中,抚慰着自己的心灵。
就这样,他们沉默着,在这片安静的树林中,沉浸在自己的万千思绪里。
情感涌出心头,如漫天飞絮,落叶纷飞。
但纷飞的落叶,不可能会发出滋滋轻鸣。
而且如今正值仲春,嫩叶鲜芽葱葱郁郁,盎然春色中更没有萧萧的落叶。
何来滋滋的破空之声?
正如白鹿风所想,这根本就不是来自心灵抑或是大自然的声音。
发出这微弱而尖锐的破空之声的,是一支箭矢。
正因为箭矢不是对准白鹿风射来的,所以这才让他的判断有所迟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