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了劳碌的一天,带着顾玲玲回到宿舍,两人又抱起浴盆,急匆匆地往澡堂赶。
书院的澡堂每天只在六点到七点间开放,排队的人很多,去晚了洗不上澡,倘是头发出油了、身上脏了,让宿管看见,又免不了一顿戒尺。
两人来到澡堂时,队伍已经排成了长龙,谭苒让顾玲玲排在自己前头,待轮到顾玲玲,已经是七点半了。
谭苒轻轻拍了拍顾玲玲,让她去洗澡。
顾玲玲走进浴室,将门关上,谭苒静静地等。她的身后还有两三名同学,她心里盘算了一番,暗自想:待会儿轮到自己洗头的时候,得要快一些,可不能耽误了人家。
又过了十几分钟,谭苒隐约听到抱怨声打后面传来。
“怎么那么久?”
“都四十五分了,再这样下去,水该停了。”
“这也太慢了。”
谭苒心下一紧,平日里顾玲玲洗澡也不会花上那么长时间。她有些焦急地踮起脚尖张望,浴室里只有哗哗的水声。
她抿抿嘴,想要喊一声顾玲玲,却又意识到玲玲是听不见的。
“什么情况?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在排队?”
几人慌张地转头,宿舍的宿管孙老师走了过来,目光里带着不满。
她是学校的管理层,也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对学生的仪容仪表,宿舍环境检查得最是严厉,动辄就要拉人去罚戒尺,排在谭苒后头的女生急忙解释:
“孙老师……真不是咱们的问题,里头洗澡那女的已经进去了快二十分钟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谭苒瞪大了眼,想要解释。
“还能有这种事情?”孙老师的语调高了八度,她捋起袖管子,急匆匆地便要往浴室里走。谭苒愣了愣,急忙跑上前去,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臂:
“等一下……孙老师……”
孙老师猛地甩开她,瞪了谭苒一眼:
“妨碍公务,你又想吃戒尺了吗?谭苒?”
谭苒又是一愣,只见孙老师撂完了话,也不回地往里走,开始狂拍浴室门。
“开门!快开门!谁在里面?搞什么呢?这么久都不出来,反了你了……”
“装聋作哑是吧……”
孙老师面色不虞,怒上心头,拉着门把一阵猛拽,浴室的门板剧烈摇晃。
谭苒心底急得像火烧,犹豫了一瞬,被戒尺划伤伤未痊愈的右手传来麻痒的痛觉。
她跑了起来。
她冲了上去。
她扑到孙老师身上,惯性险些让两人摔倒。
“老师!您听我解释……里面……里面那孩子叫顾玲玲,她是聋人,她是个聋人,她听不见咱们说话的……您不要着急……”
“烦死了!”孙老师将谭苒一把推开,她坐倒在地上。
“待会去领十下戒尺!”
孙老师一脚把门踹开。谭苒的瞳孔收缩。
寒冷的冬夜,浴室里雾气蒸腾。倒在地上的女孩身体被水泡得惨白,一丝不挂的肌肤上,遍布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顾玲玲她……家里的状况不是很好。”
“我不是说家境的问题……主要是,她因为天生失聪的关系,一直被她的爸爸……虐待……”
“他的爸爸是个毒贩,进了监狱。她被远房亲戚收养,远房亲戚花了很多钱把她送到这里,好像,也没有打算把她接回去……”
看着昏迷不醒的顾玲玲,谭苒霎时间回忆起今天上午于珍老师私下里告诉她的事。
她虽然心底好奇,但在回去之后,还是如常对待顾玲玲,悉心照顾,对有关于她家庭的问题只字不提。
她是好奇的。但她觉得那有可能会触及顾玲玲的痛处。她不想这么做。
她曾经在心底想象过顾玲玲经历了什么样的虐待,而当她真真切切地看见顾玲玲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旧伤疤时,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明显是旧伤疤,划伤,淤青,烧伤,各式各样的伤疤愈合了又脱落,新嫩的皮肤和旧皮肤连接起来,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一遍遍撕碎后再缝补起来的布娃娃。
但她不是布娃娃。
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谭苒顾不上其他,冲了上去,将其抱住。
“玲玲!”
……
谭苒右手的伤正在痊愈,像是有蚂蚁在爬过。
左手背上遍布新的淤青。
她痛得睡不着。无法转身,只能平躺在床上。
她也不想睡觉,对床空荡荡的,她借着月光呆呆地盯着墙上的时钟转动。
顾玲玲还有呼吸,只是昏迷。
她被人带去了医务室。
而自己,则因为顶撞师长,挨了十下戒尺。
直到晚上九点,考德结束,所有学生回到寝室睡觉,顾玲玲仍然没有回来,生死未知。
分针滴答滴答地爬了两圈,时间来到十一点。安静的寝室里,忽然传来小心翼翼的开门声。
穿着睡服,头上打着绷带的小女孩轻轻地走进了宿舍。她的额头因为昏迷磕在墙上受了伤。
她没有回到自己的床位,而是蹑手蹑脚地穿过过道,走到了对面的床边。
她抿抿嘴巴,伸过脑袋去探看,愣了一愣。
谭苒并没有睡着。
她睁着眼睛,与顾玲玲四目相对。
在不甚明晰的月光下,谭苒的双眼渐渐湿润。
顾玲玲眨了眨眼睛,有些羞愧地缩了缩脖子。
谭苒忽然坐起身来,对双臂伤口的疼痛不管不顾,用尽全力,将顾玲玲揉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