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一线,难得保留了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遗留下来的风景。水泥色的洋楼一线排开,聚集了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等异域风情的古典复兴大楼。这一代曾经作为英租界,是上海城市现代化的开端。如今的外滩,从南到北,囊括了延安东路、还有苏州河上的外白渡桥,这中间漫长的河堤,沿着黄浦江展开,外侧是一江春水,内侧是车水马龙,还有高楼鳞次栉比。
世界各地数不清的人,每天不约而同来到这里赏景。尤其是晚上,南京东路灯火通明,跟外滩一带遥相呼应,是东方明珠上最璀璨的风景。如今那些中西合璧的古典建筑,几乎全部是各式银行的办公地点,如此寸土寸金的地带,可见银行多么“弱势。”
夏无双出了地铁,沿着南京东路步行街走了大概20分钟,才走到跟花羽约定的地方。夏无双一路上走走看看,这是他两年前来上海的第一站。十里洋场的说法,大约也是从这里开始。那时候,同行的还有一个来上海毕业旅行的北京同学。那小子即便生在皇城根下,瞧见夜幕中繁华如胜的南京东路,也忍不住感慨道:“丫这地儿,甩他娘的王府井多少条街!”
往事少叙,夏无双老远就看到大铁牛下面的陈云。
陈云今天穿了一身干净的便装,但还是掩藏不住他一身的争气。只见他站着,就像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兵。
夏无双迎上去,笑道:“陈警官,这是咱们第几回见面来着?”
陈云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少贫,你给我发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东海的底子不干净,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警务部门已经先后派了两批卧底打进东海内部,全都要无音讯。原本这件事已经被以‘查无实据’下了定论,好在你的提供的那些证据比较及时,昨天我再次向上级提交,上级已经批准了新的卧底计划。”
“警务部门早就插手过这件事?”
夏无双心里吃了一惊,没想到警务部门并没有跟他想的一样,在这件事上毫无作为。
陈云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冷冷道:“别把我们人民警察想象得那么不堪,维护社会治安,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林子大了,肯定有几只害群之鸟,但这支队伍肯定是纯粹为人民服务而存在的。”
夏无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之前两拨卧底都杳无音讯,说明贸然启动新的卧底计划,危险性非常大。”
陈云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立刻问道:“怎么,难道你有那些失踪卧底的消息?”
夏无双翻出手机相册,他将初次登上金山岛碰见的那个刀疤脸的照片翻出来,对陈云道:“我第一次发现金山岛秘密的时候,确实见过一个人,你看一下你是否认识。”
陈云一把夺过手机,他死死盯着照片中那个人,眼睛立马红了。
十分钟之后,陈云把手机还给夏无双,他尽力平静下来,强忍着眼泪道:“我的老班长,那么敬业的一位好警察,他家里还有八十老母、卧床不起的妻子,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啊。”
“那帮狗娘养的杂种!”
夏无双没想到照片里的那个人,居然是陈云刚毕业进入警队的师父。
他对陈云道:“报仇是一定的,但你千万要小心。当初金山岛就是个局,特意吸引调查的人上岛,然后暗中加害。你的老班长弥留之际,还不忘如此提醒我。那天晚上要不是小雨那妮子带着莫离霄开着军机过来,没准儿我也交代了。”
陈云平复一下心情,掏出一张便笺,写了个地址交给夏无双,郑重道:“这是老班长家里的地址,夏无双,如果我没能回来,老班长一家就拜托你照顾了。”
夏无双双手接住那张便笺,他将地址记在脑子里,然后将便笺撕掉,对陈云道:“你放心,如果你有了什么闪失,我一定为他们安排好后路。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平安无事,由你亲自做这件事,老班长泉下有知,该多么欣慰。”
陈云道:“你放心,不把东海扳倒,我不会那么早死。”
夏无双道:“根据我掌握的情况来看,东海控制着上海地界上最大规模的qíng_sè交易市场。逼良为娼的事情,他们肯定没少干。从前死了人,他们就运到偏远的金山岛上处理。但今年传出来金山岛要开发国际旅行项目的消息,苏州黑金集团闻到味凑上来,这两家公司要么狗咬狗,要么肯定会暗中进行勾结。但无论如何,东海才是最主要的突破口,因为它才是这些罪恶的源泉。”
他突然想起报社内部会议上的一件意外收获,继续道:“对了,你也别太把你们系统当做滴水不漏的地方。权利是个神奇的东西,沾了这玩意儿,那些叫嚷着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人,照样儿的变得丑陋。”
陈云脸上一黑,不悦道:“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夏无双点了一根烟,笑道:“就知道你不爱听,我是说你们内部肯定有黑警,而且可能位置还不低。我们内部,那些高层亲口承认的,东海贿赂了整个传媒界,他们以赞助费的名义,跟传媒界排的上号的单位各自发生利益纠缠,以至于彼此不分。你可知道,为了推动报社对东海进行调查,我可是险些两度被除名。”
夏无双见陈云沉默不语,继续道:“这还只是一个舆论界而已,像你们警务这种实权部门,想都不用想,东海会不花钱做关系?”
陈云道:“我相信警务部门所坚持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