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远远地看到冻得坚硬的冰面上长出一座冰雕的方台,方台下面无数冰柱已经与冰面牢牢连成一体。台上冰馆内人影绰绰,如果是皇室墓葬又太过简陋了些。峦亦山冻得眉毛都挂了霜,还在用真气护手推那冰棺的盖。
按理说以他手上的力道,应该轻而易举就推开的。但有人将冰盖融化打开过,与下面的再次冻结在一起。既然推不开,只能如法炮制,以强力劈碎。
看到他眼里血色的目光,就知道再没有人能阻止他的疯狂。魁玉轻叹了一声“别…”,枉然呆立,看到冰棺被他锋利的手刀削去大半顶盖,恐惧和担忧涨到了喉咙,她紧紧握住左隐的手一同看去——
赫然露出的是一尊遗体,而这具遗体的惊人之处不在于他丝毫未腐烂,而是上面布满了纹身的图案,骇人的图案不是简单刺在皮肤上,而是刺在全身巨大的伤疤之上。
看到那些伤疤不禁会猜测,这人生前是受了怎样贯穿全身的撕裂,竟然还能从中活下来!他的伤疤凸出皮肤最夸张之处竟有一寸高。而凹入皮肤的孔里可以看到雕镂过的白骨,接口光滑无损,彼此连结像屈曲的树枝,也像云幕低垂处栖息的神物。
魁玉忍不住想吐,左隐的手心也微微冒着冷汗,这人已经完全被纹身所设计,成了一个“花人”,他虽然不熟刺青增强“气”的具体做法,看情形也知道这样造就的是聚“气”爆涨的怪物。
峦亦山团团转着搓手,兴奋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怎么办…太惊人了!这一趟…真没想到…要发扬光大了!要命…看看这是什么!”又低声笑着喃喃:“昱音,雪松,丁颐…哪个能比得上…哪个能想到,我,是我!…”
寒意持续弥散,鬼火在空中忽明忽暗,他们口中呼出的白气袅袅上升,要调动平时十倍不止的真气来维持自己体温。
“好冷…他是什么人?难道是这里的皇帝?”魁玉抱紧了胳膊,湿衣服贴在身上更冷得她打起哆嗦。
左隐本想脱外套给她,可自己也全身湿透只得作罢。以他的修炼想让衣服在须臾之间变干并不是难事,然而刚在周身聚起真气就发现脚下冰面被热力融化了。而把气从小腿以下撤去,则衣服上滴下的水在脚下很快结冰,如果不像峦亦山那样拼上修为到处走动,就会像冰棺一样冻在地上。
“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把他抬下来!”
“你要把已经下葬的人带走?”魁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劝你最好不要。”左隐也难得地说了话,他在这里感觉很不好。过去数次下墓盗宝,没有一次像这样不合规制。
“你——!”峦亦山恶狠狠把后半句吞回肚子里,冷静下来又哄魁玉:“师妹,你也看到了,此人怕是与本门有至关重要的关系。到这里的地图本就是师父的,也许他老人家只是没时间,我们不过按他吩咐行事而已。大都统的碉楼下面也有冰室,只要我们够快…你说呢?”
“不…不行。我们不能贸然把别人的遗体偷走,这么做太亵渎了,师父也不会高兴的。”
“我们走。”左隐弹去魁玉衣角上凝结的薄冰,将她的手笼起捂热。
魁玉一笑随他离开。这回峦亦山急了,扑上去捉她手臂不及,将袖子拽了半条下来。左隐横在二人之间,眉眼似剑:“让开…趁我现在还念你是同门。”用剑鞘在他胸口突了一下,声音极为冷酷。峦亦山终究不敌,失魂落魄地回到冰棺前,口中念偈以求神灵庇护,同时试着用手去扶起那“图人”。
没想到那“图人”的身体虽然冰冷却很柔软,关节处也都转得灵活。整个像是脱了水似的轻飘飘地不压身,峦亦山大喜过望,他虽瘦,身量还算高,将那人拖出来抗在肩上走了几步也还使得。克服了最后一丝恐惧和顾虑,他大步流星踏冰而行,到了上面一定有人愿助他一臂之力。
他走到那里,凌厉的寒冷就跟到哪里。离开冰棺越久,这种感觉越是明显,峦亦山的真气被消耗了大半。一个死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神力,莫非不是冰棺保护着他,只是把他和外界隔绝开——想到这里峦亦山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把“图人”放在地上从那张五官难辨的脸上找到嘴巴,果然缝上了,用刀挑断银线撬开齿关,一块带血丝的青玉石牌冷得烫手。峦亦山知道定是宝物,但放在怀里只怕要让五脏六腑都冻成冰块,只得使个巧劲远远扔回冰棺。
做完这一切“图人”周围果然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峦亦山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时听到远处魁玉的欢呼,原来他们已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找到了刚才掉下来的缺口。
峦亦山连忙跟着声音背起“图人”一路狂奔冲入水中,“图人”体轻浮于水上,被他拖着一路游到洞口附近,左隐已经携魁玉上去,两人点着火折子为他照明。
“师兄,还是把他留在那里吧!”魁玉纤细的声音幽幽弱弱,“会被诅咒的。”
诅咒?小妮子为了阻止我扬名立万什么都说得出来。峦亦山以轻功从水面掠起,距离洞口还差了那么一段距离,“图人”大概是浸湿了水,比原先胀大了一圈,也沉了许多。他没想到最后还要求左隐帮忙,这如何开得了口。
魁玉见他迟迟不上来便心软了几分,问左隐道:“我们不帮他吗?”
“为什么要帮,他一个人上来不成问题,刚刚你不是还说他有辱大体拒绝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