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暮色下的谈话
……
从来就不会有人想到世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即便是神也做不到那些。
特别是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煮熟的鸭子突然飞走了,比如等待收割的麦子突然长出脚逃走了,比如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突然青春焕发。
再比如突然伸出的一只手。
那个盘坐在那边,即将完全消失的青年伸出的手。
那是一双很是白皙的手,白皙的几乎看不出颜色来,也许那本来就没有别的颜色,只是那双没有颜色的手很有力。
比其他粗壮的手还要有力些,对于穷酸书生而言,那只手很有力却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那只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脖子。
像抓一只鸡一样抓住了他的脖子。
穷酸书生也像是一只被人抓住即将送上案板的鸡一样,瞪大了眼睛。
瞪大的眼睛中只有不可思议和深深的恐慌。
恐慌和不可思议都是从心底显现出来的最直观的神情,一眼就能看到隐藏在心底的恐慌。
不仅穷酸书生瞪大的眼睛像鸡,就连他的声音也像一只老公鸡一样尖锐起来。
“你怎么……”
话音还没有说完,他就看见了夏何的那双眼睛。
夏何的眼睛没有像他瞪得那么圆,睁的那么大,更加不会像一只老公鸡。
那是一双像人一样的眼睛,只有不是人才能说是像人。
他只是一条鬼,那也是一双鬼应该有的眼睛。
鬼应该有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像一只老公鸡还是像一个普通人?
或者是一片暮色?
夏何那双像人一样的就像西边的一片暮色。
暮色很美,美不胜收,却是跟朝霞完全不一样的美丽,朝霞代表的是新生,是生机勃勃,是春意盎然的美丽,那是从寂静到喧嚣的喜悦,直教人欢喜,直教人喧腾,之后又是美好而又全新的一天。
然而暮色却不同,它的美侍寂静的,是安静的,是河间摇晃的星云,是枯木枝丫间的归鸟,喧嚣是属于暮色之前的白昼,静谧是属于暮色之后的黑夜,直教人想入眠,直教人多想些别处的谁谁谁。
霞光是激励,暮色只是慰藉。
慰藉当然也很美,但太过多的安静总会显得有些死寂,暮色之下究竟会有多少人多少事被埋葬被掩藏?
穷酸书生明白了夏何眼中的暮色从哪里来,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户,眼中暮色自然也就是心底的暮色。
看懂了那些,穷酸书生不懂的却愈发多了起来,但终究还是恢复到了之前那样胜券在握的神情,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胜券在握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你这样会死的。”
夏何眼中的暮色代表的是死亡落下的帷幕,听到这里,夏何眼中的暮色没有一丝波动。
“我早就已经死过了。”
“……那你会消失的。”
“所有人都会消失。”
夏何眼中还是亘古不变的暮色,带着沉重的阴影,暮色中的一块磐石。
夏何说的话都是老实话,正是因为是老实话,所以穷酸书生没有办法反驳,能够反驳的话都不是老实话。
若是殷槐听到那句话,也许会反驳,因为他见过那样的人,永远不消失的人,或者那样的人被称为神。
殷槐不在,所以穷酸书生没有找到那样的人,所以他不再说人,而是回到了他们自己的身上。
“可是你是鬼,鬼消失就真的消失了。”
他们都是同类,鬼一旦消失就是真的消失,没有在世间留下一点痕迹的消失。
夏何那只没有颜色的手还是那样紧紧的抓住穷酸书生的脖颈,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他眼中的暮色或者说是死意也还是那般坚固,没有一丝消散的意思,连带着他说话的声音也很是坚定,没有一丝动摇的意思。
就像是死亡的阴影一直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一样。
突然,穷酸书生笑了,笑的很得意,笑的很畅快。
夏何很认真的看着穷酸书生的笑容,目光中的阴影虽然还是没有消退,但是却浮出极暖的笑意。
“要是小怜在这里,一定会说,你笑的好像一只奸诈的老狐狸哦。”
夏何把“哦”字拖的很长,就像小怜喜欢的那样,这样会显得小怜格外的可爱,令人很怜惜的可爱。可是从夏何嘴里说出却有些怪异,这样的怪异却有些凄凉的味道在里面。
人走茶凉的凉。
那穷酸书生听到他的话,丝毫没有一点羞恼的想法,反而笑的更加畅快,甚至还有一种不知从那个地方来的欢喜。
“我是在骂你。”夏何以为穷酸书生好像已经疯了,好意提醒。
那穷酸书生好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或者是把他骂他的话当成了夸奖他的话。笑声过了很久才慢慢收敛,可是笑意却没有从穷酸书生脸上移开一分一毫。
甚至是说出的话都被涂上一层厚厚的笑意。
“哪里哪里,这哪里是骂人的话,这可是夸奖人的话。”独自笑了许久才停下来的穷酸书生好像没有向新华解释为什么那是夸人的话的意思。只是很随意的问了夏何一个关于生与死的问题。
也许对于鬼而言,没有什么生与死,只有消失与存在。
“如果,我能让你一直活下去,你会不会放我离开。”
这是一个问句,穷酸书生用非常平静非常随意的语调说了出来。
这好像是随意的一问,却比认真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