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弦月当空。房间里没有灯光,一片黑沉沉的寂寥。扉窗半开,夜风荡来,窗前垂挂的烟青色幔帘,随风轻轻飘荡着。
瑟瑟隐身在飞扬的幔帘后,清冷的眸光透过扉窗,凝望着兰坊对面的巷口。
此时华灯初上,兰坊门前灯光旖旎,隐隐照亮了对面的巷口,巷口有一个摆夜摊卖夜宵的老汉。据兰坊的姑娘们说,这个老汉的夜宵小吃味道做得极好,是以生意还算不错。
不过,瑟瑟倒是觉得近几日,这个老汉的生意格外地好,经常有些人在那里用饭。而据素芷说,兰坊的生意似乎也比以往要好了,偶尔有一些不常见的生客。
瑟瑟心里明白,她眼下已经处于别人的监视之中。她自恃轻功极好,不想那夜竟没摆脱夜无烟的追踪,让他探知了自己的落脚之地。而如今看来,知晓自己在兰坊的人,不仅仅是夜无烟,肯定还有别人。
到底是谁呢?
今日,刺杀自己的那个武艺高强的黑衣人又是谁?像那样武艺高强的人,当世应该没有几个。墨染是太子的人,这一点瑟瑟已然猜出来了,然而掠走墨染的又是谁?伊冷雪要陷害她,那个袭击她的黑衣人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瑟瑟想得有点儿头疼,额际青筋隐跳,她用大拇指使劲摁住。
自踏入京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阴谋在等着她,她只想为澈儿医治寒毒,别的事情,她暂时还无暇管。而且,她也不想掺和到朝廷争斗之中。
一味地隐忍只能让她沦落为棋子的命运。
四年了,当她好不容易从情感的旋涡中跳了出来,却又陷入到阴谋纷争之中。如此也好,当年的事情,也该查个清楚了。
瑟瑟伸手攥住身前的幔帘,抬头望着窗外的夜色,夜空纯净高远,一钩冷月清冷凄迷。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她缓步从窗前退了开来,转眼瞧见琴案前的七弦琴。
一腔思绪无法疏解,瑟瑟缓步跪坐到琴案前,纤纤玉手搭在琴弦上,开始抚琴。
清越的琴声在室内悠悠响起,起初悠扬舒缓,如流水般缓缓流淌着,忽而铮铮高昂,似冰流变激流,磅礴之气尽现。一番高昂之音过后,琴音不再高亢,如拨云见日,变得浑然安宁,如海上明月,清冷高远。
瑟瑟的心情也由激扬随之渐渐平静,她坐在琴案前,静静拨弄着琴弦。
兰坊之中,丝竹篁篁,瑟瑟的琴音杂在兰坊的乐音之中,根本无人注意。然,却偏偏传到了一个人耳中。
赫连傲天今日抓了墨染,更是止不住对瑟瑟的思念,索性夜半外出,沿着他和瑟瑟一起走过的绯城街道踏马而过。经过兰坊时,隐约听到一阵缥缈的琴音。他原本不曾注意,青楼之中,丝竹之音原也并不奇怪。可是这缕琴音,听在耳中,竟好似摄住了他的心神一般。他勒马伫立,于风中静静聆听。
赫连傲天跟随瑟瑟时日不短,自然没少听瑟瑟抚琴。除了纤纤公子,他从未曾听过别人这般澎湃激扬的琴音,不止是动听美妙,那是将灵魂付诸在琴音里的琴曲。
赫连傲天将马缰绳交到尾随其后的白鹏手中,纵身向兰坊院内跃去。
“主子……”白鹏担忧地喊道,然而,赫连傲天充耳不闻,整个人已经纵入了高墙内。他心里清楚,如若此时从正门进去,再去寻这位抚琴的人,怕是会找不到的。因为大堂之内,丝竹之音众多,他怎么寻得到这缕琴音?
“什么人?”兰坊内的护院警觉地喊道,然而,那一抹黑影快若疾风,已经从他们身畔掠过。他倾听着琴音,向着那扇半开的扉窗跃去。
“我家主子是来听曲的,不好意思,他忘记走前门了,这是听曲的银子。”白鹏随后跟入,从囊中掏出几锭银子,向护院们扔去。
兰坊的老鸨素芷听闻护院回报,说有人向瑟瑟居住的房间而去,心中一惊,带了楼里武艺较高的几个姐妹,悄悄监视着房内的动静。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主子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露出武功,不能暴露兰坊。
瑟瑟正沉浸在琴音里,忽而“铮”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她悠悠地叹息一声,“今日有客临门,不想这琴倒是很懂礼数啊。”
冷冷的话音里隐隐透着一丝自嘲,琴弦断了,但余韵尚在,瑟瑟依旧跟无事人一般继续抚琴。
幔帘被风鼓起,一道黑影从窗子里无声无息跃入,在窗前卓然而立。
赫连傲天自然是听到了瑟瑟话语里的弦外之音,她其实是在说他不懂礼数罢了。只是,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她话里的意思,他已经被她冰泉般冷凝、夜莺般低婉的话音摄住了心魂。
她的脸隐在黑暗的室内,根本就看不清楚,只是,这声音还有这镇静自若的气度,却是像极了她。若是别的女子,半夜从窗子里跃进来一个不速之客,不惊骇才怪。偏她还如此冷静自持,当真是不简单。
琴声缓了缓,却不曾凝滞,瑟瑟依旧自顾自头也不抬地抚琴。
“客人恐怕走错地方了,要听曲子,请到前厅,今日本姑娘歇息,恕不陪客!”眼下,不知来者是谁,她便以青楼女子自居。
“那些前厅的琴曲,又怎及得上姑娘的妙手琴音呢!”赫连傲天沉声说道,一双鹰眸,闪着灼亮的光,直直锁住了瑟瑟的娇颜。
瑟瑟闻言,心中暗惊,玉手一顿,抬眸向前望去。
轻柔的月色从窗子里流泻而入,笼罩在来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