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次尝试以来,柯林的意识已经连续九天进入这个频率,而且每次都落在同一处牢笼里,也许这里就是这只穿梭魔受困的坐标。
成像不自觉中时刻进行着,回忆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自由而迅速地将一切感知,以柯林自己的逻辑整理起来。
以幻象为视物的媒介。
柯林曾试图阻止成像的进行,想知道如果不借助这些幻觉,自己能否直视“真实”的虚界。结果随着成像的停止,意识也忽然中断了,就像冷不丁熄灭的灯。再睁眼时发现时间已经是次日中午,自己还歪倒在座椅上。
内心异常疲惫,记不起解除成像后曾看过到什么。
那一次,他被迫脱出了这个异常频率,过程不明。稍作检查后发现,心之壳上原有的裂隙不寻常地合拢了许多。
是心之壳保全了他的心智,所以意识没有被彻底碾碎。同时它防御性地清除了一部分记忆。这是一个令人后怕的结果,如果那道“裂隙”再大一些,也许自己就再也回不来了。
目前,自己还没法越过幻象直视虚界。
成像之法借助“过往经验”来观测虚界,就像是在自己眼前加了一层滤镜。虽然小心翼翼地保全了神智,观察者也会被束缚在旧思维的惯性上,忽略那些超越自己认知的事物。
可是对于一个探索者来说,也许它们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因为用已知的结构来解释未知,终究只是按图索骥般的自言自语罢了。
所以“成像之法”只是一种妥协性的策略,它可以让人类窥见虚界,却无法让人理解虚界。结果难得进入了三十六区地狱,但在此所见之一切,无一不是物质界的回忆和残影。
所以安赫人声称自己揭穿了第一重帷幕,灯塔图书馆才会始终不承认。
柯林打量着周身的环境,因为来过九次,对于此处他已经很熟悉了。穿梭魔的肢体正被钉在一个巨大的古代车轮上,车轮随重心偏移缓缓旋转,它的头颅也随之横置过来。其双眼分布的谜题似乎有些诙谐地得到了解答,而那些破碎凌乱的肢节则如同辐条般被钉在外轮上,就像因为永无止境的处刑,它们连身体结构都发生了改变。
当然,这只是物质界逻辑下牵强的解释。对于某类魔鬼究竟是如何存在的,柯林仍旧一无所知。
柯林启动炉床,将受刑的魔鬼收回到深层意识中,从而也就将它从车轮上解脱出来。
牢门紧锁,但柯林贴着牢门站立,让穿梭魔浮现于牢门的另一侧,他摸索着从外面打开牢笼,从容地走了出去。
映入眼前的是无数铁质栅栏隔出的甬道,构成一种既可以限制囚徒自由,又在隐私上毫无遮蔽的空间。抬头就能看见无边无际的血红色天空,魔鬼们被囚禁于旷野之上,一个既开阔又压抑的地方。
因为一直在维持成像之法,对意识的负担极大。柯林准备将每次虚界探索的时间控制在一个半小时以内。维持时间感比预想中麻烦,手腕上还带着手表,但却只是幻象。
第一次时他缺乏经验,在这里停留超过两个小时。结果心绪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动荡,回过神的时候,险些无法再用“归零”回到物质层的频率。
如果意识在这里陷入迷失,柯林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知道现实的肉身还能不能被唤醒,或者自己会在这里成为一个有缺陷的灵体?
让穿梭魔悬浮在前方,柯林谨慎地沿着前几次探索过的道路前进。这里太过危险,随着意识频率的偏离,说不定会撞上别的虚界生物,或者在巧合下遇见其他的人类行者。
同样作为乌尔柱恶魔的驭使者,柯林曾想过会不会在这里发现巫师“霍斯特”留下的痕迹。
但是,即便他无师自通地领会了“钥匙”的意义,寄生在霍斯特身上的风魔也不属于三十二区,所以在理论上,他们之间不会在这里有任何交集。
这几天每次回归之后,柯林都会绘下地图,帮助自己记忆某些值得注意的地方。以便下次进入时能最快来到特定的位置。
甬道两旁大部分的牢笼空空如也,也许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也可能是与柯林的意识频率没有交集。柯林面无表情地从这些无形的恐怖中走过,这条路线已经来过数次,所以没必要再像以往那样小心试探。
“咔哒。”
锁具被穿梭魔的肢节末端拧动,一个牢笼被打开了。
前方墙壁般的栅栏上扣着数道锁链,全部钉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低着头,整张脸都被长发遮住。仅有的一件上衣磨损不堪,下身并拢着侧坐在满是污秽的地面上。两只手臂就像一对被强行打开的翅膀,被吊着锁链的铁环贯穿了手腕,那伤口周围已经和铁环粘连到一起全部成了黑色,因为时间漫长,更像是从手腕中长出了锁链。
两天前柯林发现了这个人,或者说恶魔。似乎有着女性的样貌,但已经不成人形,难以辨认。在她的左胸处贯穿有一截木桩,也许它本来是某件武器上的握柄,但被谁锯断后就留在了这里,被她心脏中腐败的血液彻底沾染,失去了本色。
一阵细碎的铁链碰撞声响起,受缚者注意到了柯林到来。已经咬入舌中的牙齿一直在发出咯咯的声响。
柯林不知道她的力量是本来就处于赤二星以下,还是因为长久的虚弱,所以才滑入了自己可观测的力量频率。
所以哪怕成像已经完成,他也没有冒险将她唤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