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双目一瞪,上半身从椅子里拔了起来,绷得笔直,不敢置信地看了张文,不,何修雨一眼,又看向宫应弦。
他早知以宫应弦对这个人的关注,事情不会简单,但是这个发展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的,他又看了邱言一眼,见邱言面色平静,显然也早就知道了。
何修雨倒是微微怔了一下:“你觉得,我是紫焰?”那反问的语调颇为诧异,又夹杂着茫然和嘲讽,“我如果是紫焰……”他苦笑了一下,“我倒希望自己是。”
“我们很早之前就怀疑过,紫焰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不是说那个录视频、跟我们通话、对其他人发号施令、谋划这些恶行的人不存在,而是,他不是具体的一个人,他只是一个符号,是你们塑造出来的伪神,是你们信仰的神的传话筒,这个人越神秘、越不像人越好,他如果像人,就难免失了神性。”宫应弦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何修雨的表情,“所以他在录像里,也把脸、身形、声音全部做了伪装。”
邱言也点点头:“种种证据表明,紫焰就在这个城市里,但是我们步下这样天罗地网的搜捕,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所有人都落网了,却独独抓不到这个人,甚至找不到他的半点踪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是数据时代,除非你生活在深山里一辈子不出来,否则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可是紫焰这个人,完全没有存在过的痕迹,但偏偏又确实有这样一个人,在背后操控你们,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是被捏造出来的。”
何修雨的眼镜片在审讯室的强光反射下,闪着幽冷白光。
“捏造这样一个符号,既便于操控组织的成员,也便于迷惑警方,而且还有了一个绝佳的替罪羊。”宫应弦的目光冷若寒冻万年的冰泉,“你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干脆来自首,如果能根据自首情节减刑,再判定你只是从犯,也许你能在三十岁之前出去,你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吧。”
何修雨的睫毛很长,垂着睫帘的时候,遮挡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他嗫嚅道:“他们都说,警察抓不到人,就会找人按罪名,果然……你们,有证据吗,难道我,打工赚了点钱,出去玩儿,住了好的酒店,我就有罪吗。”
宫应弦握紧了拳头,愤恨在眉宇间流淌,他沉声说:“何修雨,你好会演啊。我们一开始,确实都没有怀疑你,因为所有人都被你骗了,包括你的教徒,他们把紫焰奉若神的使者,唯命是从,即便没有一个人见过你,甚至低级成员都不能主动联系你,却反而让他们对你更加崇拜。而我们,一直追查着其实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人,耗费了大量的警力,被带入了无数的死胡同,而你躲在暗处,扮演组织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暗地里却操控着一切,你用小罪掩盖自己的大恶,你把所有事都推到那个我们不可能抓得住、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身上,而你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未来还有继续为非作歹的可能。”
何修雨摇着头,苦笑一声:“宫博士,你这种……很聪明,家境很好,很耀眼的人,是不会懂我这种人的,我……其实,如果我真的是紫焰,我会很荣幸的,如果我有那样的能力,成为神的使者,可惜,我不是。说了这么多,你们有证据吗?”
邱言接过话头:“你知道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吗?”
何修雨还是摇头。
“应弦发现何老队长在私立医院的照片在网上曝光后,他就知道要么是医院里有内鬼,要么是有人潜进过医院,你让青焰黑了医院的电脑,删掉了那段时间内所有的监控视频,但是你不会知道的是,一楼的活动室里还有三个摄像头,那个康复室是老人活动的地方,为了方便亲属随时查看,它需要能够同时分享给很多人,所以单独拉了一路线,主机也在康复室内,就是这里的一个摄像头拍到了你。”邱言冷笑一声,“当然,那时候我们也只以为你是内鬼,将照片发给你,一是想追踪你,利用你钓出其他人,二是想胁迫你配合我们,但我们很快又抓到了黄焰,我们以为黄焰比你重要,同时又发生了酒店的事,一时疏忽,就被你给跑了。”
“你应该跑得很匆忙,来不及收拾屋子,你也许本来是想一把火把屋子烧光的,但是你报复心太强了,所以你改为设置炸弹,你不但要烧屋子,你还要报复来抓你的警察,结果,蔡强是受伤了,屋子也烧了,但我们还是抢救下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在你看来也许没有价值了,你以为你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但是我们却从几样不起眼的生活用品里,看出了你的消费习惯,并不像生活在超一线城市月薪只有五千多的人。”
“说来说去,你们只发现我有一些高消费?”何修雨叹气,“我觉得很荒谬,警察,就这个水平吗?我觉得我在火调科的时候,那里的人都比你们聪明。”
任燚终于忍不住骂道:“你还有脸提火调科。”
何修雨畏惧地看了任燚一眼,眨着眼睛又看向了别处。
“当然不止这些。”宫应弦道,“到那时,我们依然没有怀疑你是紫焰,毕竟你煞费苦心已经凭空捏造了一个人,而自己扮演一个早已经暴露的、不怎么高明的低阶成员,这招实在是高明。真正让你被怀疑,一是我们通过对你其他同伙的审讯,开始进一步质疑紫焰存在的真实性,二是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无处不在的模糊出身、模糊经历、模糊自我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