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七年九月十七日,晚,二十一点二十分。
结束了今天工作的王鸽回到了家。
胸口的镇魂牌上,数字已经变成了“贰拾叁”,自九月九日零点开始到现在,日子已经过去了八天二十一小时二十分,相当于是九天了。
按照这样的速度,在三年,也就是一千零九十六天之中想要拯救三千个灵魂,似乎有点困难。
王鸽知道,自己必须加快速度了。
绝对不能再有休息日了!
连一天都不行!
要是偷懒,怎么救人?怎么救兰欣?怎么救自己?
他在洗手间里,一边下着决心,一边看着泡在水盆里的救护车司机制服。
制服是王鸽用黑色塑料袋子偷偷摸摸带回家的,衣服上被那个跳楼的小伙子吐了一身血,裤子上也滴上了一些血滴。
他一回家,就直接钻进了洗手间,声称要洗澡,赵雪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王鸽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就被他躲了过去。
王鸽把大塑料盆子里加满了热水,衣服和裤子都泡在里面,热水被泡成了血红色,水蒸气弥漫在整个卫生间里,好像是王鸽在卫生间中搞什么奇异的法术。
王鸽只穿了一条内裤,把其他的衣服扔到了沙发上,卫生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被热水催化,显得更加浓重。
这是血腥的味道,王鸽知道。
这个场景可绝对不能让父母看到。
父亲王建成鼻子灵的很,身上要是沾了如此浓重的血腥味他肯定是闻得出来的。
这个味道也绝对不能让他们闻到!
否则这两个人一定会大呼小叫,以为王鸽在外面杀了人,让王鸽赶紧去警察局自首。
哪怕是王鸽再去解释,两个人也肯定会担心王鸽工作的安全性。
好家伙,有什么工作是可能被人喷一身血的?除了警察,士兵,古惑仔,医生护士,估计也就只有救护车司机的风险最大了吧。
临下班的时候,孙成德看到王鸽在往黑色塑料袋里塞被血污染的制服,便给他支了一招——他打开了办公室里办公桌的柜子门,整整一个柜子里面全部堆满了塑料瓶,包装显得很廉价,蓝绿色的商标字体斜着印在瓶身上,王鸽闻了几下,还伴随着一种刺鼻的味道。
没错,那就是八四消毒液。
八四消毒液可谓是医疗系统工作者的好伙伴,救护车司机也不例外。
孙成德很贴心,往王鸽手里塞了一瓶,告诉他兑水的比例,怎样才能最不伤衣服。
另一个有家室的同事微笑着拍了拍王鸽的肩膀,笑着跟他说:“小王,你别难过。咱们比比惨。我上班第五天的时候出车,现场是个交通事故,大卡车把骑电动车的一个老头撵在了轮子下面。殡仪馆的人还没到,交警拽着我们几个想把尸体拉出来。你猜怎么着?死者的肚子破了,我和交警一用力去拽,死者肠子里面的血啊粪便啊什么的就都喷出来了!我整整吐了两天啊,也没跟家里说这事儿!”
当时的王鸽听了一阵恶心,“哥,这么大的味道,你回家是怎么盖过去的,回去以后嫂子没打死你?”王鸽问道。
这个有家室的同事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有绝招啊,你可听好记住了!第一,把你的衣服用黑色塑料袋密封好,不要让家里人看到是什么东西!第二,回了家马上去厕所,声称洗澡,打开排气扇,用消毒水泡衣服,一定要泡二十分钟以上,绝对什么都不留下!第烟。”
“等等,哥,等一下,你说啥?”王鸽刚开始听着还有点道理烟是什么鬼?
“打什么岔啊!”同事埋怨了一句。“你一定记得,洗完衣服,要把地面也都洗了,卫生间里面会有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味道,很刺鼻,这时候你点两根烟,打开抽风机,所有的味道就全部都被烟味遮住了!”
同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我家媳妇那天闻到烟味,以为我学会了抽烟说了我一顿,可总比满身血污的回去恶心她强吧!她有点洁癖,还一直以为我的衣服都是在车队里洗完了带回去的呢!我这身上这一包烟,你以为我是用来抽的吗?”
孙成德只能在一旁附和,作为一个老光棍,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脏衣服带回去也就只是恶心恶心自己而已,根本没什么发言权。
当时的王鸽听的入神,就差拿小本本去记笔记了。“高,实在是高。”
“记住,如果味道实在太重,那就多点几根烟!”同事又补充道。
回家之后,王鸽仔细的按照同事的嘱咐操作。
八四消毒液简直就是神水一样的存在,这盆子水沾了血液,衣服又被消毒液泡掉了色素,居然变成了一盆黑水。再漂洗几下,血迹居然真的都不见了。王鸽又用洗衣粉洗了几次,遮住了消毒水的味道,这才甩干。
卫生间充满了血腥的味道和八四消毒液的味道,如果一个老刑警到了这里,一定会怀疑这里是不是刚发生过杀人案,而且凶手还用消毒液清理了现场!
王鸽特意把这包五块钱的软包白沙烟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没有随着衣服一起扔到沙发上。
他倒掉盆子里的水,把地板瓷砖冲刷干净,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松了口气,终于是最后一步了,父母还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他不太熟,取出了两根香烟,只要点燃了香烟,今晚的这个事儿就算是成了!
他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一样,坐在盖了盖子的马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