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进了堂屋,李靖行带着笑容请太夫人坐了,又命人奉茶,礼仪上并无半点可挑剔处。
虽然李靖行心底不喜欢这些人,但无论如何,礼仪不可废。
他如今也学聪明了,自然不肯在这上面失礼,不然,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徒惹是非。
太夫人却是心不在焉,哪有心思饮茶,皱着眉直接问道:“顾八呢?怎么还不出来见我?”
文氏也开了口,愁容满面,声音却和善许多:“姑爷,我与老太太此来确有要事,劳烦你将郡主请出来,免得耽误了。”
李靖行欠身,有礼却疏离的道:“方才我已经解释过,内人有孕在身,我不愿她劳累,命她安生调养,不许出门半步。出嫁从夫,她自是要听的。”
文太夫人皱眉,不悦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让她调养也就罢了,怎么连门都不让她出?谁家有这样的规矩?哼,照我看,分明是她不肯出来见我,才故意推脱吧?”
李靖行摇头道:“此事与内人无关,确实是我的主意,也是我们李家的规矩。怎么,太夫人不认同这规矩吗?谁家女儿出嫁后,不是以夫家利益为重,不是以夫君为天?难道在太夫人心目中,顾府的女儿出嫁后,得以娘家为重,将夫君弃在一旁?啧啧,太夫人这想法也就奇特了,来日我必定要找人讨论一番。”
太夫人板着一张脸,心中狂怒,却不得不压抑住,冷声道:“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要她以娘家为重了?我只是想见她一面罢了。”
她心底的确想千柔以顾家为重,却不敢露出来。
因这想法一点都不合适,甚至有几分可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是大燕约定成俗的规矩。
素来女儿家出嫁,都只能以夫君为念。至于娘家,不是不能顾念,却必须摆在夫君后面。
李靖行“哦”了一声,笑着道:“原来太夫人没有要内人以娘家为重之意,这便好,不然,顾府的声誉,必定会受几分影响呢。”
太夫人嘴巴抽了一抽,不愿跟他扯下去,直接道:“行了,闲话就不多说了,我今儿个来,一则是想念她了,二则有事与她商议。你让人将她请来,咱们好说事儿。”
李靖行却不动,呵呵笑道:“太夫人想让内人办什么事?不如直接跟我说了,我代为转达,如此才妥当。”
太夫人见他油盐不进,一直不肯去请千柔,心中又急又怒。
心思转了一转,她没再说下去,只朝文氏道:“文氏,你给李姑爷跪下,求他让咱们见千柔一面。”文氏正心急如焚,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千柔是唯一的指望,却是没想到,李靖行执意拦在前头。
幸好,太夫人想了个好主意。
为了千姝,她什么都肯干,下跪算什么?
文氏不由得眼前一亮,立时就起身下跪,冲李靖行道:“姑爷,求你开恩。”
李靖行见太夫人来了这一招,愣了一下,忙也起身跪下,不敢受文氏的礼。
心中即便再不屑,文氏都是他的长辈,他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
太夫人见他服了软,心中终于有了几分淡淡的喜意,暗自冷笑,就这样的货色,也敢跟自己斗,简直不自量力。
这样想着,她也不再给李靖行好颜色了,直接冷声道:“李公子,如今你是否能将千柔请出来了?”
李靖行唇角浮现出讽刺又无奈的角度,叹道:“算你狠。”抬头看向一旁侍立的妙音,淡声道:“去将少奶奶请来。”
妙音眼见得太夫人如此逼迫李靖行,心中自然也十分不满,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诺诺去了。
太夫人眼见得形势终于翻转,心情舒畅了些,这才向文氏道:“起来吧。”
文氏点头,这才站起身来,又含着泪向李靖行道:“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这样,姑爷不要介意才好。”
李靖行缓缓起身,看了她一眼,没有答她的话。
事情做都做了,如今再来说致歉的话,有什么用?
他心中满是不满和恼怒,又觉得跟太夫人一行人没什么好说的,便端起茶杯静静喝着,没有再出声。
太夫人也没有再言语。
一屋子人心思各异,都没再出声,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听得一阵脚步声响,却是千柔终于到了。
李靖行立刻起身,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太夫人憋了一肚子的火,见她终于出现,忍不住嘲弄道:“老身等半天了,郡主娘娘终于来了。”
千柔脸色淡淡的,闻言面色也没什么变化,正要敛衣行礼,李靖行却道:“且慢,你如今已经是郡主之身,按规矩,应该是你受礼才是。”
太夫人登时脸皮紫胀,难看得不得了。
但李靖行的话,却并没有说错。
大燕朝,郡主封号是正一品。而她自己,不过是三品诰命罢了。
按照规矩,的确该千柔为尊。
僵持了须臾,她才缓过来,欠身道:“老身见过郡主。”
国礼在家礼之前,她又有事相求,不能不低头。
只是,虽然行了礼,她心里却不甘心,暗自将李靖行和千柔骂了个狗血淋头。
太夫人都低了头,顾府其他人岂有硬挺着的道理?
所有人都行了礼,一脸恭敬之色。
千柔伸手虚扶了太夫人一下,淡淡道:“不必多礼。”
她一向不在乎这些俗礼,但看着曾经将自己视若无物的太夫人低了头,心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