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宝娘所料不差,柳容替仇皇后传信西南后,不几日,圣意转回,令仇皇后整肃宫闱。
“没有明确提到单氏,如今她又正有身孕,难道直接处置?”仇皇后有点犹豫,“单氏……还是很得陛下喜欢的。”这次仇宝娘连代皇后送信的人都算计到了,无非是抓住了闻伢子正在火头上的时机。
一旦闻伢子气过之后,御驾回京,回到这巍峨富丽的宫殿中来,看到彩衣翩然的宫人,没准又思念起单贵妃的美貌温柔来——再加上那时候单贵妃应该已经生产了,解语鲜花加上亲生骨肉,一旦惹动闻伢子的怜惜,很有可能不是的人会变回仇皇后。
仇宝娘不置可否的问:“娘娘可曾想过,您做这六宫之主,有什么盘算?”
仇皇后一怔:“盘算?”
“娘娘是只要维持住中宫体面就满意呢,还是希望做个正经的六宫之主?”仇宝娘淡然道,“前者的话,那娘娘只要把六宫妃嫔召集起来,将陛下的意思告诉她们,她们自然就会乖巧……当然,陛下回来之后,那就不一定了!”
“若娘娘想做正经的六宫之主,那单贵妃这儿,就得给她点颜色看了。”
仇皇后咬住唇,神情很是为难。
“如今御驾一时还回不了帝都,娘娘还是有几日可以考虑的。”察觉到仇皇后的难以抉择,仇宝娘体贴的道。
“容我好好想一想吧。”仇皇后低声道。
她知道像这次这样的机会不多——倘若闻伢子人在帝都,在这宫里,仇皇后连谋取中宫应有的体面都很艰难。
那些恃宠生娇的妃嫔,她们年轻的身体、美貌的容颜,于莺声笑语里,不动声色的占据着本是她一个人的丈夫的心。她空有高贵的地位,却仿佛年节才有用的器皿,尊贵而落寞的在这未央宫里,抚养着仇人的骨血、思念着远方的亲子……
想一想这样的话,仇皇后迫不及待要选择后者——但她知道那条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即使仇宝娘之精明,也不可能真的成功。
毕竟,妃嫔背后大抵有望族。
她们的背后,还有闻伢子。
而仇皇后,除了仇宝娘外,她唯一拥有的就是不可能威胁到闻伢子的娘家,以及,儿女。
但即使如此,闻知齐还是不能回京——最大的庶子话都还说不清楚,可丈夫已经开始为了未来的新君考虑,开始防范与打压平庸的嫡子……
仇宝娘把思绪万千的皇后留在殿中,自己悄然走出。
孙默在回廊上喊住了她:“仇姑姑请留步!”
“孙公公有什么吩咐吗?”仇宝娘停下脚,温和的问。
“姑姑知道娘娘如果对那些妃嫔下狠手的话,他日陛下归来……”
“那有什么关系?”仇宝娘折了廊外探进来的一枝夏花,安然而笑,“这天下什么时候缺得了美人?”
孙默低声道:“但单贵妃肚子里是有皇嗣的。”
“陛下正当盛年,皇嗣哪有社稷紧要?”仇宝娘一句话叫孙默变了脸色,他紧张四顾,顿足:“你太大胆了!这样的话,是咱们能说的?!娘娘都不敢随便说!”
仇宝娘平静的道:“坊间有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只知
道,御驾亲征的机会,以后未必再有了。大皇子自大雍定鼎以来,连帝都都没有踏入过!单贵妃一行人,如今就这样强势。公公若真心为皇后娘娘着想,更该劝说娘娘为往后计!莫忘记,大皇子,是陛下唯一的嫡子!即使大皇子什么都不争,难道公公以为,其他人会放心?!”
语罢,她不再理会孙默,飘然而去。
孙默独自在廊下站了良久,夏日里,汗湿背心是常事,但那种刻骨的冷,却让他微微哆嗦:“这样大的事情……”
他喃喃了一句,却醒悟过来,惨然而笑,“若不想从此都忍气吞声,甚至他日为人鱼肉……如今说不得,只好拼这一把了……可是陛下……”
絮絮叨叨着自己都茫然的话语,他失魂落魄的向仇皇后所待的偏殿走去……
沈府,夏日的荷池,田田翠盖满眼,压根看不到半点水面。
临池的凉亭,八面挂下鲛绡帘,翘角垂铜铃,熏风过,铃声悠扬。
亭中冰鉴已放置了一些时候,内中的冰化了一小半。青铜鉴身上,渗出密密的冰珠。放在冰鉴上的时果,犹如带着露,引人食欲。
这时候卫长嬴小腹隆起已经很是明显,她靠在软榻上,盖着薄被,与俯在榻边的侄女沈舒景仔细看着手里一叠桃花笺:“……这个钱家小姐好像还不错?”
“闺名琼娇,年十五,是钱家本宗第四房的嫡出女,生母周夫人,溪林周氏嫡女……”沈舒景一听,忙把这钱琼娇的情况念出来。
“长相呢?可有描述长相的?”卫长嬴听完,更觉满意,问。
沈舒景道:“有的——容貌端正。”
“只是端正?”卫长嬴顿时失望,“听着‘琼娇’这样旖旎的闺名,我道是个美人呢!”容貌端正虽然也是赞美之词,但在说亲时,“端正”和“端秀”那是两回事。尤其这钱琼娇就“端正”二字评价,后面连个“清秀”都不带的。这显然说明钱琼娇的容貌,最多也就是五官端正,不至于歪眼斜鼻——至于说美貌那就欠奉了。
毕竟这种为了说亲而打探来的消息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往好处写——无冤无仇的,私下传扬人家闺秀的年岁容貌出身已经有些失礼。不小心被原主知道了,若写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