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昏暗,火苗在气流下微微晃动。
王桂枝拿着针顺手在灯芯上挑了一下,再次抱着儿子脚,仔细挑着暗刺。
才四十多岁两鬓已经斑白,脸色肤色像是干了的核桃皮皱在一起,都是风风雨雨和饱受苦难留下的痕迹。
赵向南心肝发颤,又酸楚,望着母亲的脸,百味陈杂。
上一世,他出去打工,混出了一点样子就总嫌弃母亲经常会啰嗦,现在再想想,那每一句啰嗦都像是水一样在浇灌着自己的心,温暖着自己的世界。
如果不是养育自己兄弟姐妹四人,省吃俭用,一辈子什么好东西都没吃过,母亲的身体又怎么会跨得那么快。
经济,是决定人类寿命的最直观因素。
这辈子必须让母亲少受点罪,将来多吃点好的,把以前身体的亏损补回来,将来多陪自己一段时光。
察觉到儿子眼神,王桂枝疑惑道:“怎么了?”
“妈,你真好看。”赵向南情不自禁孺慕道。
王桂枝忍不住笑了下,没好气说道:“让你上学你不好好上,现在知道当农民日子不好过了吧,大人的事你别操心。一会早点睡,明天起来好好看书,争取将来考个大学走出去别当农民。”
别当农民。
很简单,而又很沉重的一句话。
歌里总唱着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有太阳,当那老百姓多么多么开心。
但事实上,有的选择谁又想当农民呢!
几十年计划体制下形成的所有制、身份和人事“界限”,如同壁垒,森严了得,一个“户口”,就能致人于死地,无论你有没有能力。
你是农村户口吗?
是!那么,你就注定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而只要生在城里,就“一登龙门”,无后顾之虞。
至于当上了“干部”,更是铁饭碗、铁交椅了,终身受用,享用不尽。
一旦当了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水浸湿三亩田。
祖祖辈辈沥尽血汗,日出而作日落息,每年从早忙到晚,一年下来收成的粮食得免费交出去一半还要多。
什么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农民就是。
像是虫蚕一样,永远没有退休,直到完全走不动,累死的那一天。
而农民家庭唯一的希望,就是考上大学走出农村,无论是做国企职工,还是领导干部,都是铁饭碗终生受益。
赵向南其实心里明白,父母让他下田里浇水,狠心把他累的中暑,就是希望自己知道农民有多苦,开学再。
上一世,他确实是这么做了。
但高三失利,家里负担又太重,为人子女哪还好意思再给家里加重负担继续复读。
不过,上辈子是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没得选无奈为之。
现在?
“妈,我想先去南方打工。”赵向南试探着说道,有些担心父母听到这话会发火。
果不其然。
听到这话王桂枝楞了下,还没等她开口,赵卫国已经发火了:“你没长耳边风啊?你妈刚说的听不见?打工,你这么大出去能干什么?知不知道外面多乱?出去能把你饿死!”
大姐赵春仙连忙接过话道:“向南,你还小,好好读书就行,只要学习好考上大学,比什么都强。”
“是啊向南,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能上哪打工?去外面都要身份证的,先好好上学,争取跟黑娃一样考个大学才是正事。”二姐赵春兰在赵向南头上揉了揉,宠溺说道。
家里的老幺,一家人的宝,谁都可以不上学,但小弟是男孩子,必须读书。
赵向南张了张嘴,心里很难受。
都说养儿防老,但自己这个儿子比起两个姐姐,真的差太远了。
小时候,姐姐们都是把最好的东西让给自己,出去走个亲戚有个包什么的,都舍不得吃,全给自己。
大姐更为了帮家里解决困难拿了几百块钱彩礼嫁了人,生来又要强,上婆家后地里活,家务活全包,谁知道孩子七岁那年男人去外面打工有了别的女人天天打骂闹着离婚。
女人,一辈子只能嫁一个人。
大姐心高气傲又是最传统的女人,受不了闲言碎语,三十六那年喝农药自杀了。
二姐上婆家倒是过得还行,但熬了快二十年吃尽苦头刚能享一点福,就赶上父母身子骨不行,婆婆也年迈,两头跑着伺候人。
倒是自己这个村里人都说混得好,混得风光的小儿子,反倒最不顾家,天天瞎忙,除了能给点钱根本就顾不上。
就这样二姐,大哥都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倒是自己每次拿钱还觉得自己拿钱多,心里不平衡呢!
说白了,其实就是外面生活压力大,自己又不是真身价亿万,心有余,力不足,给自己的无能和自私找发泄推托借口罢了。
有些痛恨自己上一世的无耻。
姐弟兄弟血浓于水,什么都让着自己,就算是后来的一些自私也都是生活所迫,父母养育之恩却从未偏心,作为人,这辈子一定不能再给自己找什么借口。
“我又没说我不上了,宝胜那情况就算能治好估计也得很多钱,万一治不好人家要咱们赔钱,赔不是我哥肯定要坐牢的。”
“所以我就想先出去看看,想办法赚点钱。”
“学校还让我们勤工俭学交四十斤麦和二十斤菜,等明天咱们麦子一卖,上哪交。”
“我出去要是挣来钱,到时候交钱也行。”
“再说了,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