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后的第六个月傅予城带他一起去了上海。
南北相隔1000公里的两座城市,在飞机上不过是短短两个小时的行程。靠着狭小的飞机舷窗俯瞰入夜后的满城繁华灯火万家,这座坐落在平原终端江海交汇处的不夜之城和他上辈子来时如出一辙,只是前后的心境截然不同。
说来也奇怪,第一次他来上海是为了逃离身边的这个人,第二次到访两人却已经相依为伴约定白首偕老。
那时他在脑海里构想了很多不得善终的悲情故事。父母早亡,自己也落得这番境地,他情知自己注定无法再爱上其他人,比起为了纾解寂寞糟践别人的真心还不如就此了却残生。
他无望的爱恋从头到尾都是个偏执者自我折磨至死的故事。梦未醒时他还能用虚假的温存欺骗自己,但他又恨自己的通透理智,于是转身把自己流放,逃也似的去了南方。
刚到南方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渴望着自己能悄无声息地死于一场意外,是飞机失事还是跳海赴死,他对任何方式都坦然。只是不能见到那人结婚生子、幸福顺遂便留有遗憾无法放下。
他担心自己死于意外的消息有朝一日会传到那人耳里,他害怕那个脆弱又敏感的孩子一直未能把他放下,他太害怕他受伤,害怕他痛哭流涕。
于是就这么活着。
日复一日,傀儡般的无知无觉。
他固执地否认自己的怯懦,更不愿去承认这样的自己无力承担两人的未来。只是颓丧又无力地一遍遍告诉自己就此放下,告诉自己自甘让步就此认输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曾经抵死相爱一场,年少的轰轰烈烈没有输赢对错只是情出自愿事过无悔八个字,如今事已至此又何苦纠缠厮杀非要计较出这其中的你得我失。
自那时候的数年,他再也没敢越过那条北纬三十八度的线。奔腾的长江把一切割断,南北两处的繁华相似却也迥异,隔着茫茫水雾像是两个彼此绝缘的世界,而他们之间的故事也在此终结。
但那时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地理隔阂阻碍不了迅捷的网络通讯。他没去北方却总是在电视、网络,在各种各样的场合以形形色色的方式见到傅予城,形同命运向他开的玩笑。
他很好地长大了,变得成熟且稳重,眉眼里也有了成年人的凌厉。他原以为曾经发生了那样的事他该下意识地逃避,他为这段情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受了那么多苦,他有憎恨的资本、他该为自己被强行剥夺的未来忿忿不平。
可现实却是他的方寸大乱,他的思念成狂。
“沈念。”一声模糊的昵语。
飞机的特等舱有宽敞的沙发可以躺着休息,于是身旁的人就歪着头躺进他的怀里,牵着他的手吻他的手心。
他想起他醒来后的第二天,傅予城问起他画室里的那幅克莱茵蓝彼岸花。
他爱的人固执地牵着他的手,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红着眼眶,一遍遍重复着“我们不会分开。”
于是他俯身在爱人额前落下一吻,用一个长久的拥抱释然对方心中积压的惶恐不安。
其实他画下那幅克莱茵蓝彼岸并非是傅予城认为的死亡、欺骗,他只是觉得这种象征着永远无法割舍的爱情却又根本不存在现世的花与他太过相像,花语又是那样凄然绝美。
“怎么了?”沈念俯身拨开自家爱人额前的碎发,又在对方诧异的注视里轻轻落下一吻。
予城,我希望你带一束克莱因蓝彼岸来接我并非死亡的欺骗,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使我死了,我对你的爱也无法割舍。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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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飞机时时间尚早,晚饭过后他带着傅予城钻进上海的老街区。再繁华现代的城市也会兼容着隐藏在时代洪流下的市井烟火,避开人流攒动的热闹街道,他牵着傅予城的手走进游客稀少的深处,一家家食肆临街而开,没有拿着照相机戴着墨镜的游客,多的却是拎着菜篮牵着小孩的市民。
“那家的生煎包特别好吃。”他笑着晃晃身边人的手。
“我去给你买!”他话音还没落,傅予城就急匆匆地往他说的店走。刚走了两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赶回来牵上他的手一起走到生煎店前排队,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耳根却红得发烫。
沈念忍不住笑,两个人买完东西又逛了一圈,直到晚上十点才回了休息的酒店。
这时正是盛夏六月,上海城里热得出奇。下了飞机两个人去了预定的酒店,拉开窗帘就能看到不远处黄浦江的江景。傅予城洗完澡一开门就见到自家爱人披着浴袍站在窗前看江景,于是就顺势走到窗前把人搂进怀里,趁着怀里人出神时低头吻他。
“在想些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想以前的事。”沈念笑着推开他,“上辈子我离开北京在上海生活了很久,本来以为这些事都该忘了,没想到这次故地重游倒是想起来了不少。”
“那哥都想起些什么了?”没有管自家爱人并没有丝毫拒绝意味的推拒,傅予城低头在对方雪白的后颈上吮出一个微红的吻痕,又撒娇般挨着人家的肩膀不肯起身,“说给我听听吧。”
“你啊。”沈念笑着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对方就是捏准了他对他的撒娇任性无可奈何,而他也只是一次次宠溺纵容,“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起以前经常做的梦。”
“我以前总是做梦梦见我结婚了,走在红毯上新娘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