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恨自己平时养尊处优好吃懒动,一跑起来就气喘吁吁,两条臃肿的大腿灌了铅似的。他经常在众人面前训话,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时他才深切地体会到其中的意义。
一切都晚了,他跑了几步,突然感到了一阵强大的气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撞翻在地。接着像被打了一针,他的屁股被咬了。
蛇见他倒了,撇下了他,继续狂奔,追赶四处逃窜的人群。
已经没人关注戴书记的安危了。
这些事发生得太快,只一两分钟的时间,搜寻的人群不见了,喧闹声消失了,山林间只留下两个受到蛇攻击而奄奄一息的人。
他们痛苦的呻吟着。毒性在发作,等待他们的,是痛苦,然后就是死亡。
外头发生的所有变故,春水与嫂子都听在耳内。他们知道有人受伤了。听着静寂的山野回响的痛苦哀嚎,嫂子坐不住了,想出去看看。
春水拉住了她,外头危险。
嫂子还是出去了,春水也跟着爬了出去。
她很久以前就认识戴书记,算是熟人了,出去一看,见他倒在地上,捂着伤口,浑身黑紫,脸上冒出了水泡,毒性已经随着血液遍布全身。蛇毒让他全身像打了麻药一般。
他见两个人从地底下冒了出来,已经没有力气诧异了。他苦苦搜寻想抓的人,成为了救星。他伸着手,嘴里说着:“救我!”说话并不连贯,嘴唇肿得厉害。嫂子蹲在他身边,没有迟疑,帮他清理伤口,挤出毒液。戴书记眼中充满了感激,人在这种时刻,才能分清好人坏人。她无疑是好人。
春水帮着救治另外一人,他的伤口在脑门,这时已经昏迷不清了。做了简单的处理,但无济于事,无法挽回他的生命了。一般情况下,被眼镜蛇咬伤,如果救治及时,注射抗病毒血清,是可以医治的。但这条眼镜蛇绝不一般,它体形庞大,长期蛰居地下,剧毒无比,几分钟内足可以夺人性命,加上他的伤在脑门,神经性毒素发作很快。
戴书记的身上烧得厉害,接着就是抽搐,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从这儿送到有条件的医院,路途遥远,需要好几个小时,根本救不了他。
他没想到,临终之时,陪在他身边的,竟是他的抓捕对象。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这是一个垂死之人,需要的关爱与温暖。
他无比留恋这个世界,金钱、美女、权力,他都没有尝够。
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死了,钱还有一大把,正在搞的情妇好几个,权力还紧紧地握在手中。
快要离开人世的时刻,他还无法看透看破。有钱有权的日子真好,他还是会发出如此的感叹。
他甚至清醒地知道,他这样的离世,算是因公殉职,可能会有一个隆重的追悼会。一大帮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参加他的葬礼。
这让他欣慰。
滚烫的身体正在变凉。他不停地颤抖,时不时地一阵痉挛。肌肉已经麻痹坏死,四肢早已从他的感觉中剔除。
他只有一息尚存了。
他心有不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没有力气说了。
有一句话必须说,不然,他会死不瞑目。但身边只有她,一个追捕的“犯人”。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对她说:“我有一句话想对我的儿子说,求求你,帮我转达一下。”
嫂子点点头。
他说:“我有个日记本,装在一个文件袋里,放在我家书柜的第四层,两本字典之间。这里面记下了我想对儿子所说的话。请你对我儿子说,找到这个日记本。”
嫂子问:“你儿子叫什么名?”
“他叫戴春,正在上海读大学。”
“好的,我一定转达。”
他又说:“如果见到他,要他经常给他妈妈打电话。”
他强调了一遍:“这句话也务必要转达到。”
春水也在边上默默地听着,觉得他还是一位父亲,将要离世之时,最放心不下的,正是儿子。
戴书记拼尽全身气力交待了人生最后一件事,终于毒发身亡。看着两个大活人转眼之间离开了人世,春水与嫂子都觉得伤感不已。
这时,脚步声又回响了起来,逃散的人群见蛇爬远了,又回来了。他们这里才想起有两个人被毒蛇咬了。一个还是他们的头。
春水拉着嫂子,背起孩子,悄悄地离开了。现在正是脱身的好时机。
一群人见到戴书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惊失色,叫当地会抓蛇的赶快来救治。一般抓蛇的都会备些蛇药。当人已经没有了呼吸,纵是华佗再世,也毫无办法。
接着就是打电话,找救兵。县里听说戴书记出事了,连忙叫县医院召集最好的医生向村子赶来,市长亲自带队。
市长见到的,只能是戴书记的遗体了。
市长悲痛欲绝。爱将的离世,怎不让他心伤?他更悲的是,心病未除,又添新伤,如果让上级知道戴书记的死是为了抓一个既不违法又不违纪的弱女子,一定会大发雷霆的。这一切,他是幕后指挥。
他在想着善后事宜。
当天晚上,他召开会议,要求所有参加抓捕行动的人员必须参加。会上,他声嘶力竭声色俱厉地发表讲话,说今天的行动是一次英勇的行动,戴书记和一位同志的因公殉职,更加让这次行动显得意义重大,大家要化悲痛为力量,以实行行动纪念他们。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让所有人统一口径,说